來源:新聞晨報 作者:長平 2009-11-24 09:26:31
晨報特約評論員 長 平
當年我高考的時候,學校有一個到朝鮮留學的名額,大概也是要降多少分數(shù)。我是班上的尖子生,但并沒有機會考慮要不要去朝鮮,因為學校要把那個名額利用起來,給那些沒有充分把握考上大學的學生。結(jié)果獲得名額的學生沒有達到分數(shù)底線,那個名額被浪費了,我替學校感到惋惜。
如今北大招生實行校長實名推薦制,讓我想起了這個往事。北大大概要比朝鮮的大學誘人得多,學校更會珍惜這樣的機會。但是,在升學率作為學校主要考核指標不變的前提下,校長的心態(tài)和策略大概是沒有什么不同。利用一切機會,多讓學生上大學,這是毫無疑問的首要選擇。
假如校長把推薦的名額用到一個注定能考上北大的學生身上,那是錦上添花,最多能讓他輕松一下;假如把它用到?jīng)]有十足把握的學生身上,那是雪中送炭,對于學校和學生本人來說,都多了一個機會。這就是現(xiàn)代版的田忌賽馬。
這和北大的目標并不一致。北大的想法是,既然我是資源最豐厚的大學,中學校長們一定會把最好的學生推薦過來。鑒于北大對考生的了解遠比不上中學,那么這等于是利用優(yōu)勢資源,讓校長為自己打工,并且承擔壓力,還要讓他們樂不可支。問題是校長們并沒有拿北大的薪水,最終只能為自己打工。北大能夠想出來的制衡辦法,不外乎審查學生質(zhì)量,查實作弊或連續(xù)多少年都推薦得不好的,取消推薦資格。此外,還可以利用社會監(jiān)督,每一位家長都在幫北大盯著校長。
在這兩種目標的博弈中,如果北大贏了,真是全社會的悲劇。那無異于進一步擴大北大的特權(quán),將更多的社會資源卷進為少數(shù)人服務的不公平教育體系中。眾所周知,如今的北大已經(jīng)不是半個世紀前的北大,不是靠獨特的校格來吸引人才,成就名校,而是很大程度上靠行政資源的壟斷性調(diào)配,維持著它中國第一高校的地位。這種地位,與其加強之以求世界名校排名上一個虛榮的位置,不如削弱之以求國內(nèi)教育資源的公平分配。
因此,盡管我堅決反對以高考升學率來評判一所中學的好壞,但在這個游戲中,我樂見校長們田忌賽馬似的勝利。讓更多的學生上大學,不管它是北大還是南大,東大還是西大,無疑都是一件好事。校長們應該勇敢地站在自己和學生一邊,而不是屈從于北大的威壓。為社會培養(yǎng)人才,而不是為北大選拔人才,這是你們的責任。假如因為這個立場,而被北大取消所謂的推薦資格,并不是什么丟人的事。
總體上說,我贊同北大這個舉措,因為它畢竟為中學校長參與社會選拔人才提供了機會,也為走出 “一考定終身,不考不公平”的怪圈進行了探索。但是,應該意識到這是一把雙刃劍,用得好能打破特權(quán)高校的壟斷權(quán)力,反之則會加強。
進一步說,我認為這個推薦制中最可笑的環(huán)節(jié),就是由北大來指定一些校長的推薦資格,并宣布什么情況下可以取消。這當然不能怪北大,它可以站在自己的立場這么做。但是從旁觀者的立場看,這是十分荒謬的。首先,高校真想從中學招到好人才,應該是一種有求于人的謙遜態(tài)度,怎么弄出這么濃重的官僚氣來?其次,從理論上說,每一位中學校長不需要任何人授權(quán),都有權(quán)利推薦自己的學生。
要解決這個荒謬性,不能指望北大把規(guī)矩弄得更合理,而是要把推薦制進一步擴大:第一,校長不僅可以向北大、同濟大學,也可以向全國任何大學推薦學生;第二,不僅校長可以推薦,其他有信用度的社會人士也可以推薦。高校依據(jù)推薦,結(jié)合分數(shù)來取材。這樣一來,高校選拔人才的工作可能更繁復了,但是生源標準多元化了;推薦者的權(quán)力可能削弱了,但是社會參與的程度提高了。預算上其中的腐敗成本,也比現(xiàn)在的死水一潭要好很多。
(作者為資深媒體人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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