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源:搜狐讀書 作者:柯南·道爾 2010-08-04 14:06:32
福爾摩斯探案全集:回憶錄(下)-希臘譯員
我和歇洛克.福爾摩斯先生雖然相識很久,親密無間,但少聽他說起他的親屬,也很少聽他講起自己早年的生活。他這樣沉默寡言,更加使我覺得他有點不近人情,以至有時我把他看作一個孤僻的怪人,一個有頭腦無情感的人,雖然他的智力超群,卻缺乏人類的感情。
他不喜歡接近女人,不愿結(jié)交新友,這都表明了他不易動感情的性格特征,不過尤其無情的是他絕口不提家人。因此我開始認為他是一個孤兒,沒有親屬在世了?墒怯幸惶,出乎我意料之外,他竟同我談起他的哥哥來了。一個夏天的傍晚,茶后無事,我們便海闊天空、東拉西扯地閑聊起來,從高爾夫球俱樂部到黃赤交角變化的原因,最后談到返祖現(xiàn)象和遺傳適應(yīng)性,討論的要點是:一個人的出眾才能有多少出于遺傳,又有多少出于自身早年所受的訓(xùn)練。
“拿你本人來說,”我說道,“從你告訴過我的情況看來,似乎很明顯,你的觀察才能和獨到的推理能力,都取決于自身的系統(tǒng)訓(xùn)練。”“在某種程度上是這樣,”福爾摩斯思忖著說道,“我祖上是鄉(xiāng)紳,看來,他們過著那個階級的慣常生活。不過,我這種癖性是我血統(tǒng)中固有的?赡芪易婺妇陀羞@種血統(tǒng),因為她是法國美術(shù)家吉爾內(nèi)的妹妹。血液中的這種藝術(shù)成分很容易具有最奇特的遺傳形式。”“可是你怎么知道是遺傳的呢?”“因為我哥哥邁克羅夫特掌握的推理藝術(shù)比我掌握的程度高。”這對我來說確實還是一件新聞。假如英國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具有這樣的奇異才能,警署和公眾怎么對他竟然毫無所聞呢?
我說這是因為我朋友謙虛,所以他才認為哥哥比他強。福爾摩斯對我這種說法付之一笑。
“我親愛的華生,”福爾摩斯說道,“我不同意有些人把謙虛列為美德。對邏輯學(xué)家來說,一切事物應(yīng)當(dāng)是什么樣就是什么樣,對自己估價過低和夸大自己的才能一樣都是違背真理的。所以,我說邁克羅夫特的觀察力比我強,你可以相信我的話是毫不夸張的實話。”“你哥哥比你大幾歲?”“比我大七歲。”“他為什么沒有名氣呢?”“噢,比如說,在第歐要尼俱樂部里。”我從未聽說過這么個地方,我臉上的表情也一定顯出了這一點,所以歇洛克.福爾摩斯拿出表看了看,說道:“第歐根尼俱樂部是倫敦最古怪的俱樂部,而邁克羅夫特是個最古怪的人。
他經(jīng)常從下午四點三刻到七點四十分呆在那里,F(xiàn)在已經(jīng)六點,如果你有興致在這美妙的夜晚出去走走,我很高興把這兩個‘古怪’介紹給你。”五分鐘以后,我們就來到了街上,向雷根斯圓形廣場走去。“你一定很奇怪,”我的朋友說道,“為什么邁克羅夫特有這樣的才能,卻不用于做偵探工作呢?其實,他是不可能當(dāng)偵探的。”“但我想你說的是......”“我說他在觀察和推理方面比我高明。假如偵探這門藝術(shù)只是從在扶物椅上推理就行,那么我哥哥一定是個舉世無雙的大偵探了?墒撬葻o做偵探工作的愿望,也無這種精力。他連去證實一下自己所做的論斷也嫌麻煩,寧肯被人認為是謬誤,也不愿費力去證明自己的正確。我經(jīng)常向他請教問題,從他那里得到的解答,后來證明都是正確的。不過,在一件案子提交給法官或陪審團之前,要他提出確鑿的有力的證據(jù),那他就無能為力了。”“那么,他不是以偵探為職業(yè)的了?”“根本不是。我用以為生的偵探業(yè)務(wù),在他只不過是純粹業(yè)余癖好而已。他非常擅長數(shù)學(xué),常在政府各部門查帳。邁克羅夫特住在蓓爾美爾街,拐個彎就到了白廳。他每天步行上班,早出晚歸,年年如此,沒有其它活動,也從來不到別處去,唯一去處是他住所對面的第歐根尼俱樂部。”“我想不起有叫這名字的俱樂部了。”“很可能你不知道。倫敦有許多人,有的生性羞怯,有的憤世嫉俗,他們不愿與人為伍,可是他們并不反對到舒適的地方坐坐,看看最新的期刊。為了這個目的,第歐根尼俱樂部便誕生了,現(xiàn)在它接納了城里最孤僻和最不愛交際的人。會員們不準(zhǔn)互相搭話。除了在會客室,絕對不準(zhǔn)許交談,如果犯規(guī)三次,引起俱樂部委員會的注意,談話者就會補開除。我哥哥是俱樂部發(fā)起人之一,我本人覺得這個俱樂部氣氛是很怡人的。”我們邊走邊談,從詹姆斯街盡頭轉(zhuǎn)過去,不覺來到蓓爾美爾街。歇洛克.福爾摩斯在離卡爾頓大廳不遠的一個門口停了下來,叮囑我不要開口,把我領(lǐng)進大廳。我通過門上的玻璃看到一間寬大而豪華的房間,里面很多人坐著看報,每人各守一隅。福爾摩斯領(lǐng)我走進一間小屋,從這里可以望見蓓爾美爾街,然后離開了我一會兒,很快領(lǐng)回一個人來。我知道這就是他哥哥。邁克羅夫特.福爾摩斯比他弟弟高大粗壯得多。他的身體極為肥胖,他的面部雖然寬大,但某些地方卻具有他弟弟特有的那種輪廓分明的樣子。他水靈靈的雙眼呈淡灰色,炯炯有神,似乎經(jīng)常凝神深思,這種神情,我只在歇洛克精神貫注時看到過。“我很高興見到你,先生,”他說道,伸出一只海豹掌一樣又寬又肥的手來,“由于你為歇洛克作傳,他才得以名揚四海。順便說一下,歇洛克,我還以為上星期會看到你來找我商量那件莊園主住宅案呢。我想你可能有點力不從心吧。”“不,我已經(jīng)把它解決了,”我朋友笑容可掬地說道。“當(dāng)然,這是亞當(dāng)斯干的了。”“不錯,是亞當(dāng)斯干的。”“從一開始我就確信這點。”兩個人一在俱樂部凸肚窗旁坐下來。“一個人要想研究人類,這是最好的地方,”邁克羅夫特說道,“看,就拿這兩個向我們走過來的人來說吧!這是多好的典型呀!”“你是說那彈子記分員和他身旁那個人嗎?”“不錯,你怎樣看那個人呢?”這時那兩個人在窗對面停下了。我可以看出,其中一個人的背心上有粉筆痕跡,那就是彈子戲的標(biāo)志了。另一個瘦小黝黑,帽子戴在后腦門上,腋下夾著好幾個小包。
“我看他是一個老兵,”歇洛克說道。“并且是新近退伍的,”他哥哥說道。“我看,他是在印度服役的。”“是一個軍士。”“我猜,是皇家炮后隊的。”歇洛克說道。“是一個鰥夫。”“不過有一個孩子。”“有不止一個孩子,我親愛的弟弟,有不止一個孩子呢。”“得啦,”我笑著說道,“對我來說,這有點兒太玄乎了。”“可以肯定,”歇洛克答道,“他有那么一種威武的神情,風(fēng)吹日曬的皮膚,一望而知他是一個軍人,而且不是一個普通的士兵;他最近剛從印度返回不久。”“他剛退役不久還表現(xiàn)在他仍舊穿著那雙他們所謂的炮兵靴子,”邁克羅夫特說道。“他走路的姿態(tài)不象騎兵,但是他歪戴著帽子,這一點可以從他一側(cè)眼眉上邊皮膚較淺看出來。他的體重又不符合作一個工兵的要求。所以說他是炮兵。”“還有,他那種十分悲傷的樣子,顯然說明他失去了某個最親愛的人。從他自己出來買東西這件事來看,象是他喪失了妻子。你看,他在給孩子們買東西。那是一個撥浪鼓,說明有一個孩子很小。他妻子可能在產(chǎn)后去世。他腋下夾著一本小人書,說明他還惦記另一個孩子。”這時我才明白為什么歇洛克.福爾摩斯說他哥哥比他本人的觀察力還要敏銳。歇洛克瞅了我一眼,微微一笑。邁克羅夫特從一個玳瑁匣子里取出鼻煙,用一塊大紅絲巾把落在身上的煙末拂去。“順便說說,歇洛克,”邁克羅夫特說道,“我有件很合你心意的事情,一個很不尋常的問題,我正在著手分析判斷。但要我把它進行到底滿解決,我確實沒有那份精力?墒撬鼌s是我進行推理的良機。如果你愿意聽聽情況......”“我親愛的邁克羅夫特,我非常愿意。”他的哥哥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,匆忙寫下幾個字,按了按鈴,把這張紙交給了侍者。
“我已經(jīng)叫人去請梅拉斯先生到這里來了。”邁克羅夫特說道,“他就住在我樓上,我和他有點熟,他在遇到疑難時,便來找我。據(jù)我所知,梅拉斯先生是希臘血統(tǒng),精通數(shù)國語言。他的生活來源,一半是靠在法院充當(dāng)譯員,一半是靠給那些住在諾森伯蘭街旅館的闊綽的東方人作向?qū)。我看還是讓他自己把他的奇怪的的遭遇告訴你們吧。”過了幾分鐘,來了一個敵胖粗壯的人,他那橄欖色的臉龐和漆黑的頭發(fā)說明他是南方人,可是他講起話來,卻象是一個受過教育的英國人。他熱情地同歇洛克.福爾摩斯握手。聽說這位專家愿意聽他的奇遇,他那一雙黑色的眼睛閃爍出喜悅的光芒。“我所說的事,恐怕警察不會相信,”他悲戚地說道,“正因為他們以前沒有聽過這樣的事?墒俏抑,除非我弄清那個臉上貼橡皮膏的可憐的結(jié)果如何,我的心里是決不會輕松的。”“我洗耳恭聽,”歇洛克.福爾摩斯說道。“現(xiàn)在是星期三晚上,”梅拉斯先生說道,“啊,那么,這件事是在星期一夜晚,你知道,也就是發(fā)生在兩天以前了。我是一個譯員,也許我的鄰居已尼向你們說過了:我能翻譯所有語言--或者說幾乎是所有語言--可是因為我出生在希臘,并且取的是希臘名字,所以我主要是翻譯希臘語。多年來,我在倫敦希臘譯員中首屈一指,我的名字早為各家旅館所共知。“外國人遇到了困難,或是旅游者到達很晚,往往在不尋常的時候來請我給他們當(dāng)翻譯,這并不是很少見的。因此,星期一夜晚,一位衣著時髦的年輕人拉蒂默先生來到我家中,要我陪他乘坐候在門口的一輛馬車外出時,我毫不奇怪。他說,有一位希臘朋友因事到他家去拜訪,他自己除了本國語言外,不會講任何外國話,因此需要請位譯員。他告訴我他家離這里還有一段路,住在肯辛頓,他似乎非常著急,我們一來到街上,他就一把將我推進馬車內(nèi)。“我坐進車中,立刻產(chǎn)生了懷疑,因為我發(fā)現(xiàn)我坐的車舊損了,但卻很講究,不象倫敦那種寒酸的普通四輪馬車。拉蒂默先生坐在我對面,我剛想冒失地說:到肯辛頓從這兒走是繞遠了,可是卻被我同車人一種奇怪的舉動打斷了。“他從懷里取出一樣子嚇人、灌了鉛的大頭短棒,前后揮舞了幾次,似乎是在試試它的份量和威力,然后一言不發(fā)地把它放在身旁座位上,接著他把兩邊的窗玻璃關(guān)好。
使我異常吃驚的是,我發(fā)現(xiàn),窗上都蒙著紙,似乎存心不讓我看到外面。“‘很抱歉,擋住你的視線了,梅拉斯先生,’他說道,‘我是不打算讓你看到我們要去的地方。如果你能再找到原路回來,那對我可能是不方便的。’“你們可想而知,他這話使我大吃一驚。我這個同車人是個膀大腰圓、力氣過人的青年,即使他沒有武器,我也決不是他的對手。
“‘這實在是一種越軌的行為,拉蒂默先生,’我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說道,‘要知道,你這樣做是完全非法的。’“‘毫無疑問,這有點失禮,’他說道,‘不過我們會給你補償?shù)摹5,我必須警告你,梅拉斯先生,今晚不論如何,只要你妄圖告警或做出什么對我不利的事,那對你是危險的。我提請你注意,現(xiàn)在沒有一個知道你在何處,同時,不論在這輛四輪馬車?yán)锘蚴窃谖壹抑,你都跑不出我的手心?rsquo;“他心平氣和地說著,可是話音刺耳,極盡恫嚇之能事。我默不作聲地坐在那里,心中奇怪,究竟為會什么他要用這種怪辦法來綁架我?墒遣还茉鯓樱沂智宄,抵抗是沒用的,只好聽天由命了。“馬車行駛了大約兩小時,我絲毫不知要去何處。有時馬車發(fā)出咯噔咯噔的聲音,說明是走在石路上,有時走得平穩(wěn)無聲,說明是走在柏油路上。除了這些聲音變化之外,沒有別的什么能使我猜出我們現(xiàn)在何地。車窗被紙遮得不透亮光,前面的玻璃也拉上藍色的窗簾。我們離開蓓爾美爾街時是七點一刻,而當(dāng)我們終于停下車時,我的表已經(jīng)是差十分九點。同車人把窗玻璃打開,我看到了一個低矮的拱形大門,上面點著一盞燈。我連忙忙從馬車上下來,門打開了,我進入院內(nèi),模糊記得進來時看到一片草坪,兩旁長滿樹木。我不敢確定,這到底是私人庭院呢,還是真正的鄉(xiāng)下。“大廳里面點著一盞彩色煤油,擰得很小,我只看到房子很大,里面掛著許多圖畫,別的什么也看不見。在暗淡的燈光下,我可以看出那個開門的人身材矮小。形容委瑣,是個中年人,雙肩向前佝僂闃。
他向我們轉(zhuǎn)過身來,亮光一閃,我這才看出他戴著眼鏡。“‘是梅拉斯先生嗎,哈羅德?’他說道。“‘對’“‘這事辦得漂亮,辦得漂亮!梅拉斯先生,我們沒有惡意,可是沒有你,我們辦不成事。如果你對我們誠實,你是不會后悔的,如果你要;ㄕ,那就愿上帝保佑你!’他說話時精神不安、聲音顫抖,夾雜著格格的干笑,可不知道為什么,他給我的印象比那個年輕人更可怕。“‘你要我做什么?’我問道。“‘只是向那位拜訪我們的希臘紳士問幾個問題,并使我們得到答復(fù)。不過我們叫你說什么你就說什么,不得多嘴,否則。。。。。。’他又發(fā)出格格的干笑,‘否則,你還不如壓根兒就沒出生呢。’“他說著打開門,領(lǐng)我走進一間屋子,室中陳設(shè)很華麗,不過室內(nèi)光線仍然來自一盞擰得很小的燈。這個房間很大,我進屋時,雙腳踏在地毯上,軟綿綿的,說明它很高級。我又看到一些絲絨面軟椅,一個高大的大理石白壁爐臺,一旁似乎有一副日本鎧甲,燈的正下方有一把椅子,那個年紀(jì)大的人打個手勢,叫我坐下。年青人走出去,又突然從另一道門返回來,領(lǐng)進一個穿著肥大的睡衣的人,慢慢地向我們走過來。當(dāng)?shù)刈叩交璋档臒艄庵,我才把他看得比較清楚,他那副樣子頓時嚇得我毛骨悚然。他面色蠟黃.憔悴異常,兩只明亮而凸出的大眼睛,說明他雖然體力不佳,精力卻還充沛。除了他那羸弱的身體之外,使我更加震驚的是他臉上橫七豎八地貼滿了奇形怪狀的橡皮膏,一大塊紗布用橡皮膏粘在嘴上。“‘石板拿來了嗎,哈羅德?’在那個怪人頹然倒在椅子中時,年紀(jì)大的人喊道:‘把他的手松開了嗎?好,那么.給他一支筆。梅拉斯先生,請你向他發(fā)問,讓他把回答寫下來。首先問他,他是否準(zhǔn)備在文件上簽字?’“那個人雙眼冒出怒火。”‘不!’他在石板上用希臘文寫道。“‘沒有商量的余地嗎?’我按照那惡棍的吩咐問道。“‘除非我親眼看見她在我認識的希臘牧師作證下結(jié)婚,別無商量余地。’“那個年長地家伙惡毒地獰笑著說道:‘那么,你知道你會得到什么結(jié)果嗎?’“‘我什么都不在乎。’“上述問答只不過是我們這場連說帶寫的奇怪談話的一些片斷,我不得不再三再四地問他是否妥協(xié)讓步,在文件上簽字;而一次又一次得到同樣憤怒的回答。我很快就產(chǎn)生了一種奇妙的想法。我在每次發(fā)問時加上自己要問的話,一開始問一些無關(guān)緊要的話,試一試在座的那兩個是不是能聽懂。后來,我發(fā)現(xiàn)他們毫無反應(yīng),便更大膽地探問起來。我們的談話大致是這樣的:“‘你這樣固執(zhí)是沒有好處的。你是誰?’“‘我不在乎。我在倫敦人生地疏。’“‘你的命運全靠你自己決定。你在這里多久了?’“‘愛怎樣就怎樣吧。三個星期’“‘這產(chǎn)業(yè)永遠不會歸你所有了。他們怎樣折磨你’“‘它決不會落到惡棍手里。他們不給我飯吃’“‘加果你簽字,你就能獲得自由。這是一所什么宅邸?’“‘我決不簽字。我不知道。’“‘你一點也不為她著想么?你叫什么名字?’“‘我聽她親自這樣說才相信?巳R蒂特。’“‘加果你簽字,你就可以見到她。你從何處來?’“‘那我只好不見她。雅典。’“再有五分鐘,福爾摩斯先生,我就能當(dāng)著他們的面把全部事情探聽清楚。
再問一個問題就有可能把這件事查清,不料此時房門突然打開,走進一個女人。我看不清她的容貌,只覺她身材頎長,體態(tài)窈窈,烏黑的頭發(fā),穿著肥大的白色睡衣。“‘哈羅德,’女子操著不標(biāo)準(zhǔn)的英語說道,‘我再也不能多呆了。這里太寂寞了,只有...啊,我的天哪,這不是保羅么!’“最后的兩句話是用希臘語說的,話猶末了,那人把嘴上封的橡皮膏用力撕下,尖聲叫喊著:‘索菲!索菲!’撲到女人懷里。然而,他們只擁抱了片刻,年輕人便抓住那女人,把她推出門去。年紀(jì)大的人毫不費力地抓住那消瘦的受害者,把他從另一道門拖出去。一時間室內(nèi)只剩下我一人,我猛地站起來,模模糊糊地想:我可以設(shè)法發(fā)現(xiàn)一些線索,看看我究竟在什么地方。不過,幸而我還沒有這樣做,因為我一抬頭就看到那年紀(jì)大的人站在門口,虎視眈眈地盯著我。“‘行了,梅拉斯先生,’他說道,‘你看我們沒有拿你當(dāng)外人,才請你參與了私事。我們有位講希臘語的朋友,是他開頭幫助我們進行談判的;但他已因急事回東方去了,否則我們是不會麻煩你的。
我們很需要找個人代替他,聽說你的翻譯水平很高,我們感到很幸運。’“我點了點頭。“‘這里有五英鎊,’他向我走過來,說道,‘我希望這足夠作為謝儀了。不過請記住,’他輕輕地柏了拍我的胸膛,笑聲格格地說道,‘假若你把這事對別人講出去--當(dāng)心.只要對一個活人講了--那就讓上帝憐憫你的亡靈吧!’“我無法向你們形容這個面容委瑣的人是何等地使我厭惡和驚駭不已。現(xiàn)在燈光照在他身上,我對他看得更清楚了。他面色憔悴而枯槁,一小撮胡須又細又稀,說話時把臉伸向前面,嘴唇和眼臉顫動不止,活象個舞蹈病患者。我不禁想到他接二連三的怪誕笑聲也是一種神經(jīng)病的癥狀。然而,他面目可怖之處還在于那雙眼睛,鐵青發(fā)灰,閃爍著冷酷、惡毒、兇殘的光。“‘如果你把這事宣揚出去,我們會知道的,’他說道,“‘我們有辦法得到消息。現(xiàn)在有輛馬車在外面等你,我的伙伴送你上路。’“我急忙穿過前廳坐上馬車,又看了一眼樹木和花園,拉蒂默先生緊跟著我,一言不發(fā)地坐在我對面。我們又是默不作聲地行駛了一段漫長的路程,車窗依然擋著,最后,直到半夜,車才停住。”“‘請你在這里下豐,梅拉斯先生,’我的同車人說道,‘很抱歉,這里離你家很遠,可是沒有別的辦法啊。你如果企圖跟蹤我們的馬車,那只能對你自己有害。’“他邊說邊打開車門,我剛剛跳下車,車夫便揚鞭策馬疾駛而去。我驚惜地環(huán)顧四周。
原來我置身荒野,四下是黑乎乎的灌木叢。遠處一排房屋,窗戶閃著燈光;另一邊是鐵路的紅色信號燈。
“載我來到此地的那輛馬車已經(jīng)無影無蹤了。我站在那里向四下呆呆地望著.想弄清究竟身在何地,這時我看到有人摸黑向我走來。等他走到我面前,我才看出他是鐵路搬運工。
“‘你能告訴我這里是什么地方嗎?’我問道。
“‘這是旺茲沃思荒地。’他說道。
“‘這里有火車進城嗎?’“‘如果你步行一英里左右到克拉彭樞紐站,’他說道,
正好可以趕上去維多利亞車站的未班車。’“我這段驚險經(jīng)歷就到此為止。福爾摩斯先生,除了剛才對你講的事情之外,我既不知所到何地,也不知和我談話的是何人,其它情況也一概不知。不過我知道那里正進行著骯臟的勾當(dāng)。如果可能,我就要幫助那個不幸的人。第二天早最,我把全部情況告訴了邁克羅夫特,福爾摩斯先生,隨后就向警察報了案。”聽完了這一段離奇曲折的故事,我們一言不發(fā)地靜坐了一會兒。后來歇洛克望望他哥哥。
“采取什么措施了嗎?”歇洛克問道。
邁克羅夫特拿起桌上的一張《每日新聞》,上載:
今有希臘紳土保羅.文萊蒂特者,自雅典來此,不通英語;另有一希臘女子名叫索菲
者;兩人均告失蹤,若有人告知其下落,當(dāng)予重酬。X二四七三號。
“今天各家報紙都登載了這條廣告。但毫無回音。”邁克羅夫特說道。”“希臘使館知道了嗎?”“我問過了,他們一點不知道。”“那么,向雅典警察總部發(fā)個電報吧。”邁克羅夫特轉(zhuǎn)身向我說道:“歇洛克在我們家精力最充沛,好,你要千方百計地把這案子查清。
加果有什么好消息,請告訴我。”“一定,”我的朋友站起身來,答道,“我一定讓你知道,也要通知梅拉斯先生。梅拉斯先生,如果我要是你的話,在此期間,我一定要特別戒備,因為他們看過這些廣告,一定知道是你出賣了他們。”我們一起步行回家,福爾摩斯在一家電報局發(fā)了幾封電報。
“你看,華生,”福爾摩斯說道,“我們今晚可算不虛此行。我經(jīng)辦過的許多重大案子就是這樣通過邁克羅夫特轉(zhuǎn)到我手中來的。我們剛剛聽到的問題,雖然只能有一種解答,但仍具有一些特色。”“你有解決它的希望嗎?”“啊,我們既巳知道了這么多情況,若再不能查明其余的問題,那倒確實是件怪事呢。
你自己一定也有一些能解答我們剛才聽到的情況的設(shè)想。”“對,不過是模模糊糊的。”“那么,你是怎么想的呢?”“在我看來,很明顯,那個叫哈羅德,拉蒂默的英國青年拐騙了那位希臘姑娘。”“從什么地方拐騙來的?”“或許是從雅典。”歇洛克,福爾摩斯搖搖頭,說道:“那個青年連一句希臘話也不會講。那個女子卻能講很好的英語。推斷起來--她已經(jīng)在英國呆了一段時間,而那青年卻沒有到過希臘。”“好,那么,我們假定她是來訪問英國,是那個哈羅德勸她和自己一起逃走。”“這倒是很有可能的。”“后來她哥哥--因為,我想他們一定是親屬--從希臘前來干涉。他冒冒失失地落到那青年和他的老同伙手中。這二人捉住他,對他使用武力,強迫他在一些文件上簽字,以便把那姑娘的財產(chǎn)轉(zhuǎn)讓給這二人。她哥哥可能是這筆財產(chǎn)的受托管理人.他拒絕簽宇轉(zhuǎn)讓。為了和他進行談判,那青年和他的老同伙只好去找一個譯員,從而選中了梅拉斯先生,以前或許還用過另一個譯員。他們并沒有告訴那姑娘他哥哥到來的事,姑娘是純粹出于偶然才得知哥哥到來了。”“對極了,華生,”福爾摩斯大聲說道,“我確實認為你所說的距事實不遠了。你看,我們已經(jīng)穩(wěn)操勝券,只擔(dān)心他們突然使用暴力。只要他們讓我們來得及動手,我們肯定能把他們捉拿歸案。”“可是我們怎樣才能查明那住宅的地點呢?”“啊,如果我們推測得正確,而那個姑娘的現(xiàn)在或過去的名字叫索菲,克萊蒂特,那我們就不難找到她。這是我們的主要希望,因為她哥哥當(dāng)然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。很明顯,哈羅德與那姑娘搭上關(guān)系已經(jīng)好長時間--至少幾星期了,因此她哥哥在希臘聽到消息并趕到了這里。在這段時間里,加果他們住在那地方?jīng)]動過,那就可能有人對邁克羅夫特的廣告給予回答。”我們一路說著,不覺回到貝克街寓所。福爾摩斯首先上摟,他打開房門,不覺吃了一驚。
我從他肩上望過去,也覺得很奇怪,原來他哥哥邁克羅夫特正坐在扶手椅中吸煙呢。
“進來,歇洛克。請進,先生,”邁克羅夫特看到我們驚異的面容,和藹可親地笑著說道,“你沒有想到我有這樣的精力,是不是?歇洛克?墒遣恢獮槭裁催@件案子吸引了我。”
“你是怎么來的?”“我坐雙輪馬車趕過了你們。”“有什么新進展嗎?”“我的廣告有回音了。”“!”“是的,你們剛離開幾分鐘回音就來了。”“結(jié)果怎么樣?”邁克羅夫特,福爾摩斯取出一張紙來。“在這里,”他說道,“信是一個中年人用寬尖鋼筆,寫在淡黃色印刷紙上的,寫信人身體虛弱。‘先生:讀悉今日貴處廣告,觀復(fù)如下。對此女情況,予知之甚詳,若枉駕來舍,當(dāng)詳告彼女之慘史。彼現(xiàn)寓于貝納姆之默特爾茲。
你忠實的J.達文波特’
“他是從下布里克斯頓發(fā)的信,”邁克羅夫特,福爾摩斯說道,“歇洛克,我們現(xiàn)在何不乘車到他那里去把詳情了解一番?”“我親愛的邁克羅夫特,救那哥哥的性命比了解他妹妹的情況要重要得多。我想我們應(yīng)當(dāng)?shù)教K格蘭場會同警長葛萊森直接到貝兌納姆去。我們知道,那人的性命正危在旦夕,真是一發(fā)千鈞。”“最好順路把梅拉斯先生也請去,”我提議道,“我們可能需要一個翻譯。”“此言甚妙,”歇洛克,福爾摩斯說道,“吩咐下人快去找輛四輪馬車,我們立刻前往。”他說話時,打開桌子的抽屜,我看到他把手槍塞到衣袋雖。“不錯,”他見我正在看他,便說道,“我應(yīng)當(dāng)說,從我們聽到的情況看,我們正在和一個非常危險的匪幫打交道。”我們到蓓爾美爾街梅拉斯先生家中時,天已完全黑了。一位紳士剛來過他家并把他請走了。
“你能告訴我們他到哪里去了嗎?”邁克羅夫特,福爾摩斯問道。
“我不知道,先生,”給我們開門的婦女答道,“我只知道他和那位紳士坐一輛馬車走了。”“那位紳士通報過姓名嗎?”“沒有,先生。”“他是不是一個年輕、英俊的黑大個?”“啊,不是的,先生。他個子不大,戴著眼鏡,面容削瘦,不過性情爽朗,因為他說活時一直在笑。”“快隨我來!”歇洛克,福爾摩斯突然喊道,“事已危急了,”我們向蘇格蘭場趕去時,他說道,“那幾個人又把梅拉斯搞走了。他們前天夜晚就發(fā)現(xiàn)梅拉斯沒有勇氣,那惡棍一出現(xiàn)在他面前,就把他嚇壞了。那幾個人無疑是要他做翻譯,不過,翻譯完了,他可能會因走漏了消息而被殺害。”我們希望乘火車可以盡快地趕到貝克納姆,比馬車到得早點。然而,我們到蘇格蘭場后,又用了一個多小時,才找到警長葛萊森,辦完允許進入私宅的法律手續(xù)。我們九點三刻來到倫敦橋,十點半鐘我們四個人到了貝克納姆火車站,又驅(qū)車行駛半英里,才來到默特爾茲--這是一所陰沉沉的大宅院,背靠公路。我們把馬車打發(fā)走,沿車道一起向前走去。
“窗戶都是黑的”警長說道,“這所宅院似乎無人居住。”“我們的鳥兒已經(jīng)飛出,鳥巢已經(jīng)空空如也,”歇洛克,福爾摩斯說道。
“你為什么這樣說呢?”“一輛四輪馬車滿載著行李剛開走還不到一小時。”警長笑了笑,說道:“我在門燈照耀下看到了車轍,可這行李是從哪兒說起呢?”“你看到的可能是同一車子向另一方向去的車轍?墒沁@向外駛?cè)サ能囖H卻非常深--因此我們肯定地說,車上所載相當(dāng)沉重。”“你比我看得仔細,”警長聳了聳雙肩,說道,“我們很難破門而入,不過我們可以試一試,加果我們叫門沒有人答應(yīng)的話。”警長用力捶打門環(huán),又拼命按鈴,可是毫無效果。歇洛克.福爾摩斯走開了,過了幾分鐘又返回來。
“我已經(jīng)打開了一扇窗戶,”歇洛克,福爾摩斯說道。
“幸好你是贊成破門而入,而不是反對這樣做,福爾摩斯先生,”警長看見我的朋友這么機靈地把窗閂拉開,說道,“好,我想在這種情況下,我們可以不邀而入了。”我們從窗戶魚貫而入,來到一間大屋子,這顯然就是梅拉斯先生上次來過的地方。警長把提燈點上,我們借助燈光看到了梅拉斯對我們說過的兩個門、窗簾、燈和一副日本鉻甲。桌上有兩個玻璃杯,一個空白蘭地酒瓶和一些殘肴剩飯。
“什么聲音?”歇洛克,福爾摩斯突然問道。
我們都靜靜地站在那里仔細傾聽。從我們頭頂上什么地方傳來一陣低微的呻吟聲。歇洛克,福爾摩斯急忙沖向門口,跑進前廳。這凄涼的聲音是從摟上傳來的。他跑上樓去,警長和我緊跟在后,他哥哥邁兌羅夫特雖然塊頭很大,也盡快趕上。出來,有時低如囈語,有時高聲哀號。門是鎖著的,可是鑰匙留在外面。歇洛兌,福爾摩斬很快打開門沖了進去,不過馬上又用手按著喉嚨,退了出來。
“里面正燒炭,”歇洛克.福爾摩斯喊道,“稍等一等,毒氣就會散的。”我們向里面張望,只見房間正中一個小銅鼎冒出暗藍色的火烙,它在地板上投射出一圈青灰色的光芒,我們在暗影中看到兩個模糊不清的人蜷縮在墻邊,門一打開,冒出一股可怕的毒氣,使得我們透不過氣來,咳嗽不止。歇洛克,福爾摩斯奔到樓頂呼吸一口新鮮空氣,然后,沖進室內(nèi),打開窗戶,把銅鼎扔到花園里。
“再等一下,我們就可以進去了,”歇洛克,福爾摩斯又飛快地跑出來,氣喘吁吁地說道,“蠟燭在哪里?我看在這樣的空氣里未必能劃得著火柴。邁克羅夫特,現(xiàn)在你站在門口拿著燈,我們?nèi)グ阉麄兙瘸鰜恚?rdquo;我們沖到那兩個中毒的人身旁,把他們拖到燈光明亮的前廳。他們都已失去知覺,嘴唇發(fā)青,面部腫脹.充血,雙目凸出。他們的容貌的確變得很厲害,若不是那黑胡子和肥胖的身形,我們就很難認出其中一個是那位希臘譯員,就是幾個小時前才在第歐根尼俱樂部和我們分手的那一位。他連手帶腳被人綁得結(jié)結(jié)實實,一只眼睛上有受人毒打的傷痕。
另一個人,和他一樣手足被綁,身材高大,已經(jīng)枯槁得不象樣子,臉上奇形怪狀地貼著一些橡皮膏。我們把他放下時,他已經(jīng)停止了呻吟,我一眼看出,對他來說,我們救得太遲了。然而,梅拉斯先生還活著,我們使用了阿摩尼亞和白蘭地,不到一小時,我很滿意地見他睜開了眼睛,知道我已把他從死亡的深淵中救回來了。
梅拉斯只能向我們簡單講了一下過程,這證實我們的推斷是正確的。那個去找他的人,進屋以后,“從衣袖中抽出一支護身棒,并用立即處死進行威脅,梅拉斯只好再次被人綁架出去。確實,那個奸笑的暴徒在這位通曉幾國語言的可憐人身上產(chǎn)生的威力幾乎是難以抗拒的,因為那位譯員嚇得面如土色、雙手顫抖,一句活也說不出來。他很快被綁架到貝克納姆,在第二次會談中充當(dāng)譯員,這次會談甚至比第一次更富有戲劇性,那兩個英國人威脅那個被囚的人,如果他不照他們的命令去辦,他們就立即殺死他。后來見他始終威武不屈,他們只好把他推回去囚禁起來。然后,他們對梅拉斯大加責(zé)難,斥責(zé)他在報上登廣告出賣了他們,他們用棒子把他打昏過去,梅拉斯一直不省人事,直到發(fā)現(xiàn)我們俯身救他為止。
這就是那件希臘譯員奇案,至今依然有些未解之謎。我們只能從答復(fù)我們廣告的那位紳士處查明,那位年輕女子出身希臘富家,到英國來訪友。在英國和一個叫哈羅德,技蒂默的年輕人相遇,這個人掌握了她,終于說服她一同逃走。她的朋友驚悉此事,便急忙通知她住在雅典的哥哥,以便洗清干系。她哥哥來到英國,冒失地落到拉蒂默和他那個叫威爾遜,肯普的同伙手中?掀帐且粋聲名狼籍的家伙。那兩個人發(fā)現(xiàn)他語言不通,舉目無親,便把他囚禁起來,用毒打和饑餓迫使他簽字,以奪得他和他妹妹的財產(chǎn)。他們把他關(guān)在宅內(nèi),姑娘并不知情,為了使姑娘即使見到哥哥一時也認不出來,便在他臉上貼了許多橡皮膏。然而,由于女性的敏感,正當(dāng)譯員來訪的時候,她第一次見到哥哥,便一眼看破了偽裝。不過,這可憐的姑娘自己也是被囚禁的人,因為在這所宅院里,除了那馬車夫夫婦之外別無他人。而馬車夫夫婦都是這兩個陰謀家的爪牙。兩個惡棍見秘密已被揭穿,囚徒又威武不屈,便攜帶姑娘逃離了那所宅院。原來這所家具齊全的宅院是他們花錢租賃的。他們首先要報復(fù)那個公然反抗他們的人和那個出賣他們的人。
幾個月后,我們收到從布達佩斯報上剪下來的一段奇聞,上載兩個英國人攜一婦女同行,忽遭兇禍,兩個男人皆被刺死。匈牙利警署認為他們因爭風(fēng)吃醋,互相殘殺身亡。然而,看來,歇洛克.福爾摩斯卻不以為然,他一直到今天還認為,如果能找到那位希臘姑娘,那就會弄清楚她是怎樣為自己和哥哥報仇雪恨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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