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源:江湖網(wǎng) 作者:儒勒·凡爾納 2010-08-04 22:39:34
格蘭特船長的兒女:28.火車開進墨累河原野
28.火車開進墨累河原野
少?匆姲瑺柾x開宿營地,好長時間沒回來,心里頗有點兒忐忑不安。不過,這種內(nèi)心的恐懼絲毫沒有表現(xiàn)出來,他只是注意著河流周圍的環(huán)境。這片和平的土地,始終保持著寧靜,幾個鐘頭的黑夜又過去了,太陽露出了笑臉。
爵士害怕艾爾通一人回來。假如沒有鐵匠來修理,車子還是無法上路呀。這樣一來,行程也許會耽誤好幾天,而爵士急于求成,恨不得立刻達到目的地,決不容許時間再往后。
好歹艾爾通準(zhǔn)時回來了,鐵匠也找到了。這位鐵區(qū)是個身材高大,健壯有力的家伙,但是滿臉橫肉,一臉賤相,叫人討厭。不過問題無關(guān)緊要,只要他內(nèi)行就行。而且他說話不多,是個不隨便浪費口舌的人。
“這鐵匠行不行?”船長問。
“我也拿不準(zhǔn),”艾爾通說,“讓他試試再說吧。”
那鐵匠動手了,做活很熟練,氣力也不凡。麥克那布斯見他的兩只手腕上的肉都削掉一圈,血漲成紫黑色,仿佛帶了一副手鐲,這顯然是一種新近的傷疤,那件破舊的毛線衫并沒有遮掩住這塊疤痕。少校問起鐵匠,這傷痛不痛?但鐵匠毫不理會,只是埋頭作事。
兩小時過后,車子修好了。
至于爵士的馬,也很快釘上馬蹄鐵。釘上的馬蹄鐵很特別,它呈三葉狀,上端剜成葉子的輪廓。少校拿那馬蹄鐵給艾爾通看看。
“這是黑點站的標(biāo)志,”水手長回答。“為了便于尋找丟失的馬,不致于和其他站上的馬蹄印分不清。”
釘完之后,鐵匠要了工錢就走了,總共說了沒有四句話。
稍歇一會兒,旅行隊又上路了。走過一片木本含羞草叢,又是一片名副其實的“露天平原”。許多硅石和鐵礦石都散布在平原上。再走幾英里,進入湖灘地帶,牛車的轍跡壓得很深。許多不規(guī)則的小溪隱現(xiàn)在高大的蘆葦叢中,響著潺潺的流水聲。再遠些,就是大片大片的堿地,走這段路并不困難,而且也不寂寞。
海倫夫人把騎士們輪流請到車上來,每個人都有機會不騎馬休息一下。能同和藹的夫人聊聊天,并有美麗的瑪麗小姐陪著,是一件很榮耀的事。而且還會受到夫人的殷勤招待。當(dāng)然門格爾船長也有份,他那略帶莊重的談話并不討厭,相反地,卻使人聽了開心。
就這樣,不知不覺地斜穿過由克勞蘭到霍爾商的郵路,這條路灰塵很大,步行的人很少。旅行隊在穿過塔爾坡區(qū)的尖端時,又掠過幾個不高的丘陵,夜晚,宿在離瑪麗博羅5里遠的地方。這時,天下著蒙蒙細雨,在別的國度里,也許地面會變得潮濕起來。但是,這里的空氣有奇妙的吸潮能力,所以野外宿營一點也無影響。
第二天,由于山路太多,大家走得稍微慢了一點。這一帶一連串的小山丘簡直是整個瑞士的縮影。沿途高低不平,上下顛簸,一點也不好走。騎士們下馬步行,反倒覺得舒服。
11點鐘,他們到達了一個相當(dāng)重要的城市卡爾斯白魯克。艾爾通主張繞過這個城市,不進去以便節(jié)省時間。對于好新鮮的巴加內(nèi)爾是件難辦的事。人們只好讓他自便,牛車?yán)^續(xù)緩緩前行。
那位地理學(xué)家和往常一樣?倫蹘е×_伯爾玩。他們在城里走馬觀花地看了一下,在很短的時間內(nèi)游覽已經(jīng)足夠使他對澳大利亞的城市有個大體概念了。城里一個銀行、一個法院、一個市場、一個學(xué)校、一座教堂、百來座房子,都是磚砌的,樣子整齊劃一。全部的建筑構(gòu)成一個四邊形,里面的街道都是平行的,完全是英國式的。太簡單無味了,城市如果擴建的話,把街道延長一下就成了,就和小孩長高之后把褲腿放長一點一樣的道理,原來的對稱一點也不會變。
卡爾斯白魯克充滿了活躍的氣氛,這是一座新興城市。許多人在忙忙碌碌地跑著,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。搬運金子的人往運輸站直涌,這些貴重貨幣是在當(dāng)?shù)鼐斓淖o送下從奔地哥和亞歷山大的各石區(qū)運來的。這些生意人只想牟利,一心盯在生意上,很少注意外路人的舉止。
巴加內(nèi)爾和羅伯爾花了一個鐘頭在這座城市里走了一趟,隨后穿過一片耕地回到旅行隊伍中。耕地過去,又是一片遼闊的草原,上面有無數(shù)的羊群和牧人的棚舍。再往前走,立刻就是荒漠區(qū)了,這種突變是澳大利亞大自然所特有的現(xiàn)象。
然而,直到這時為止,還沒有碰見一個過著原始生活的土人。爵士已經(jīng)在懷疑,是不是和阿根廷的幡帕斯一樣,沒有印地安人,澳大利亞大陸上無澳大利亞土人嗎?但地理學(xué)家說,在這條緯線上,土人主要地是在墨累河那帶平原上,那帶平原由此向東還有320里遠呢。
“我們快到出產(chǎn)金子的地方了,”巴加內(nèi)爾說,“1852年來這里開采金礦的人象蝗蟲一樣遮天蓋地而來。過去,這里是土人的聚居地,現(xiàn)在他們逃到荒山野林去了,這里變成了文明區(qū)域。今天天黑之前,我們就能穿過連接墨累河和海岸的鐵路了。不瞞你說,朋友們,澳大利亞竟會有鐵路,我覺得還真是件怪事!”
“為什么是怪事呢?”爵士問。
“因為這太不協(xié)調(diào)了。啊,我曉得了,你們英國人在海外殖民地架電線,開萬國博覽會,在澳大利亞建鐵路,在你們看來,這再自然不過了!但對于我這樣的一個法國人來說,一筑鐵路就把原來澳大利亞的觀念完全攪亂了。”
“那是因為你只看過去,不看現(xiàn)在和將來啊!先生。”“我承認這話,”地理學(xué)家回答說,“但是火車頭在這荒蕪人煙的地區(qū)奔馳著,大團的蒸汽繞著天空,單孔獸、食火雞等小動物在前面逃亡,未開化的土人呆立在一旁瞅著這怪物。這一切,除了英國人和美國人以外,任何人看了都會驚訝的。你們的鐵路一建成,荒原的詩意全沒有了。”
“詩意沒有了有什么關(guān)系,只要文明帶進荒原就行了!”少校反駁道。
這時,響亮的汽笛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辯論。旅行隊離鐵路很近了。由南至北的一列火車低速行駛,恰好停在鐵路和公路的交叉口的地方。這條鐵路正是巴加內(nèi)爾剛才所說的那一條,它聯(lián)系著維多利亞省的省會和澳大利亞最大河流墨累河。它經(jīng)過的都是富庶肥沃的地區(qū),沿線“坐地人”的牧畜站一天天多起來。有了這條鐵路,到墨爾本的交通便利多了。這條鐵路已修成180公里,在墨爾本和散達斯特之間,有肯頓和卡斯?fàn)栭T兩個大站。正在修建中的還有150公里,到達厄秋卡,就是在這一年在墨累河上新建立起來的殖民地利物林的首府。
南緯37度在離卡斯?fàn)栭T站幾英里處有一座鐵路橋,叫做康登橋,架在墨累河的一條支流呂頓河上。
艾爾通趕著牛車朝康登橋走著,騎士們跑在牛車前面,想盡快趕到康登橋,以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。
原來有一大群人都在向這座橋奔去。附近居民和正在牧羊的人都一齊圍到鐵路旁邊來了。人們可以聽到重復(fù)著這樣的一個呼聲。
“到鐵路上去!到鐵路上去!”
一定發(fā)生什么交通事故了,才引起這樣的騷動,也許會是場慘禍。
爵士催著馬,其他人在后面跟著,不消幾分鐘,就趕到了康登橋。到了橋邊才知道騷動的原因。
原來這里真的發(fā)生一起悲慘的車禍,不是撞車,是火車脫軌落到河中。這情況使人聯(lián)想到美國最為嚴(yán)重的火車交通事故。鐵路穿過的小河被火車頭和車廂塞滿了。也許是由于車子太重,把橋壓斷了,也許因為車輪脫軌,6節(jié)車廂中有5節(jié)鉆到河底,只有最后一節(jié),不知鉸鏈怎么斷開了,奇跡般地保留下來,距深淵只有一米多遠,好險啊!河水中的慘景目不忍睹,車輪扭壞了,車廂撞散了,鐵軌壓彎了,枕木燒焦了。汽鍋被撞裂炸裂了,大塊的碎片滿地皆是。在這堆亂八糟的廢物堆中,還冒著縷縷青煙。車子掉下河固然慘,接著又一場大火更是雪上加霜!大片大片的血跡,東一處西一處的殘骸斷肢,燒成焦炭的軀體,遍地可見。誰也不忍心去數(shù)數(shù)共有多少血肉模糊的遇難者。
爵士、地理學(xué)家、少校和船長夾雜在人叢中,聽著大家說長論短。除了打救的人在忙碌外,其余的人在尋思著出事的原因。
“是斷橋造成的,”一個人說。
“哪里是斷橋呢!”另一個人接著說,“橋本來是好好的呀。
是車子到了的時候,沒有把橋接上才出事的。”
原來這是一座轉(zhuǎn)橋。平時可以轉(zhuǎn)開讓輪船通行。是不是守橋員失職,忘記把橋轉(zhuǎn)過來,接上鐵軌呢?結(jié)果車子沖過來,落了空,唏哩嘩啦地翻進呂頓河里。這種推測似乎有理,因為橋雖然有一半壓倒在車頭和車廂下面,而另一半仍在另一邊鐵索上吊著,鐵索并沒有損壞。因此,無可懷疑,守橋員失職才惹起這場大禍。
這件事故發(fā)生在夜里,是37次快車,晚上11點45分從墨爾本開出。失事時間為早晨3點15分,一出事,最后一節(jié)車廂上的列車員立刻求援。但是電線桿子都倒在地上,電報、電話都不通了。因此卡斯?fàn)栭T主管當(dāng)局在三個鐘頭之后才趕到出事地點。當(dāng)?shù)刂趁窨偙O(jiān)米徹爾先生和一名警官率領(lǐng)一隊警士把打救工作組織起來的時候,已是早晨六點鐘了。許多“坐地人”也趕來幫忙。那時,正是火燒得最熾熱的時刻,于是,他們首先滅火。
幾具尸體,面目模糊得辨認不清,躺在路基的斜坡上。想在那團火海中拖出個活人來,為時已晚。整個一堆車廂一會兒燒個精光。全車旅客共有多少,還不知道。只有10個人在最后一節(jié)車廂中,虎口脫險。鐵路當(dāng)局已派救護車送他們?nèi)メt(yī)院了。
這時,爵士向總監(jiān)說明了身份,就和那位警官攀談起來。這警官又高又瘦,鎮(zhèn)定萬分,機智能干。他在這場慘禍的面前,就和一個數(shù)學(xué)家面對著一道算術(shù)題一樣,他沒法解決這道難題的未知數(shù)。所以,當(dāng)爵士叫道:“真是一場慘禍啊!”他卻冷冷地回答道:
“不止是慘禍,爵士!”
“不止是慘禍!”爵士驚叫一聲,“還有什么呢!”
“而且是一個罪行!”那警官安然地回答。
爵士不追究這種不適當(dāng)?shù)拇朕o,回頭望望米徹爾先生,看他反應(yīng)如何。
“是的,爵士,我也認為這里面肯定有文章。最后一節(jié)車廂的行李曾遭到搶劫,未遇難的5~6個還受了暴徒襲擊。轉(zhuǎn)橋是被人轉(zhuǎn)開的,而不是疏忽大意;再說守橋員也失蹤了,或許他和罪犯是一伙的。”
警官對總監(jiān)的武斷只是搖頭。
“你同意我的意見嗎?”米徹爾先生問他。
“關(guān)于橋員串通罪犯這一點,我不同意。”
“然而,”總監(jiān)辨解,“要不是串通的話,我想,游蕩在草原上的土人不會懂得轉(zhuǎn)橋的機關(guān)的。”
“你這話或許是對的,”警官說。
“那么,”米徹爾先生又說,“還有個證明,昨晚10點40分有一只船過了康登橋,據(jù)船夫說,船一走過,橋又按規(guī)則關(guān)好了。”
“這也可靠。”
“因此,不是守橋員,橋就轉(zhuǎn)不開,我覺得守橋員和土人串通一氣是不可辯駁的事實。”
那警官沉思著,一直在搖頭。
“那么,先生,你認為這罪行不是出自土人之手了?”
“絕對不是。”
“不是土人又是誰呢?”
正在這時,一片相當(dāng)大的喧嘩聲從上游半公里外的地方傳來。人圍成一團,圍得水泄不通。人群中抬出一具尸體。這尸體正是守橋員,已經(jīng)冰涼了,心口被捅了一刀。兇手把尸體拖得遠遠地,一定是想割斷偵破線索,F(xiàn)在尸體發(fā)現(xiàn)了,充分證明警官的懷疑是正確的。這案子絕對沒有土人的事了。
“干這手的,”警官說,“使用這玩意一定很熟悉了。”不久,他又補充了一句,指著明晃晃的手銬說:“我一定要把這副‘手鐲’送給他們作新年禮物。”
“那么,干這事的人你疑心是……?”
“是那些‘乘英王陛下的船不用付錢’的家伙。”“怎么,會是流犯。”巴加內(nèi)爾驚叫起來,他懂得澳大利亞殖民地里的這句俗話。
“我原以為流犯是不準(zhǔn)在維多利亞省逗留的!”爵士試探著說。
“呸!”那警官說,“法律頂屁用!他們會偷渡過來的,如果我沒猜錯的話,這幫家伙一定是從伯斯來的。果真如此,他們還要回伯斯去,我以我的身份保證。”
米徹爾點頭,表示同意這項意見。這時,牛車已經(jīng)到了鐵路和公路的交叉點。爵士不愿讓女客看到那目不忍睹的慘象。于是,和總監(jiān)打了個招呼,便告辭了。他向旅伴們招招手,叫他們也隨著走了。
“這件事不能耽誤了我們的路程,”他說。
到了牛車旁,爵士對兩位女客只說一列火車出了事,并沒有告訴她們事情的原因和那慘象。他準(zhǔn)備以后個別時告訴艾爾通。小旅行隊在離橋頭幾十公里的地方越過鐵路,照舊向東前進著。
車子不久鉆進一片狹隘而曲折的山坳里,山坳盡頭展開了一片勝景,許多美麗的樹木,不是連成一片,而是一叢一叢隔離開來,長得和熱帶樹木一樣茂盛。其中最可愛的是“卡蘇琳娜”樹,它有和橡樹一樣的軀干,結(jié)著和豆球花一樣的香莢,那略帶青綠色的葉子和松樹葉子一樣粗糙。在“卡蘇琳娜”樹交錯的枝條中夾雜著一些“盤杉”的奇特和圓錐形樹頂,這種“盤杉”雖然很瘦,但非常英挺。樹叢中還有許多灌木,細枝倒垂下來,象水盤中流下的綠色水流。這片自然風(fēng)景,實在美妙,真叫人不知欣賞哪一點才好。
小旅行隊遵照海倫夫人的命令在此停了下來。大車的木輪不在咯吱咯吱地響了。樹叢下面鋪著一層綠色的地毯,整齊的把地毯劃分成相當(dāng)明顯的方格子,象個大棋盤。
這一片為長眠在地下的人而安排的幽靜之地,是多么富有詩意啊!不過,現(xiàn)在墓地大都被荒草埋沒,行路人很不容易看見。
“這是一片庇陰墓地的樹林,”巴加內(nèi)爾對大家說。果然,這是一塊土人的墓地。不過,呈現(xiàn)在你眼前的是,那么濃密的樹蔭,和一群那么快樂的飛鳥,一切都那么引人入勝,一點憂郁的感覺也沒有。人家簡直稱這風(fēng)水寶地為“伊甸園”了,死神早已被逐出人間。這片幽靜仿佛在為活人而安排的。要不是白人的侵入,土人也不會被趕離他們祖先長眠的鄉(xiāng)土。接著,土人的圣土便被殖民者所帶來的牛羊踐踏了,墓地上的樹林已變得疏疏落落。久而久之,墳地也被漠不關(guān)心的行人踏平了。
這時候,地理學(xué)家和小羅伯爾沿墓冢間的蔭涼小路走著,邊走邊談,彼此交換知識,因為他們倆很談得來。但是他們走不了幾百米的路,爵士看見他們停住了,也下了馬,低頭向地上看。看他們的表情和姿態(tài),仿佛在觀察一個稀奇的東西。
艾爾通催促牛車,一會兒也趕到他們那兒。大家立刻就知道了他們所以停下來和驚訝的原因了。原來那里有個小土人,是個8歲男孩,穿歐洲服裝,正在一棵茂密的大樹下酣睡。一見他的外表,就知是哪個種族的:鬈曲的頭發(fā),近乎棕黑的皮膚,塌鼻子,厚嘴唇,兩臂特長,是典型的棕色人種。但是,一副聰明的面孔又顯得和本地土人不同,無疑,他多少受過一點文化教育。
海倫夫人一看見這孩子,就特別關(guān)心,馬上下了車。全體隊員也馬上圍了過來,而孩子依然酣睡。
“可憐的孩子,”瑪麗小姐說,“是不是他在荒郊迷了路了。”
“我想,”海倫夫人說,“可能是從遠處跑來掃墓的,或許這里埋葬著他的親人!”
“我們不能丟開他呀!”羅伯爾說,“他孤零零一個人,而且……”
羅伯爾的這句話沒說完,那小土人翻了個身,卻沒有醒,大家在他背上看見了個小牌,上面寫道:
陶林內(nèi)
到厄秋卡去
由服務(wù)員史密斯負責(zé)照料
車資已付
大家看后十分驚訝。
“這是英國人干的把戲,”巴加內(nèi)爾叫起來,“他們送孩子回家就和寄包裹一樣,付過‘郵資’就不用管了。我早就聽人家說過,先前我還不相信呢!”
“可憐的小孩!”海倫夫人嘮叨著,“他是不是乘的那輛出軌的火車呀,也許他的父母都出事了,只留下他一個了。”“我想,不會的!夫人,”船長回答,“這塊牌子不就說明了他獨自一人來的嗎?”
“他醒了,”瑪麗小姐說。
果然,孩子醒了。眼睛慢慢張開,因為陽光太強,又立刻閉上。海倫夫人拉著他的手,他站起來,驚訝地望著這些人,臉色嚇白了。后來,慢慢地安靜下來。
“小朋友,你懂英語嗎?”夫人問。
“懂點!”那孩子用英語回答,但外鄉(xiāng)音很濃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,”夫人又問。
“我叫陶林內(nèi),”那小土人說。
“啊!陶林內(nèi),”巴加內(nèi)爾插話了,“如果我沒記錯的話,你的名字用澳洲話來說,就是‘樹皮’之義,是不是?”
陶林內(nèi)點點頭,又把目光轉(zhuǎn)向女客。
“你從哪里來,小朋友?”夫人接著問。
“從墨爾本來,乘的到散達斯特的火車。”
“你乘的是在康登橋出車禍的那列車嗎?”爵士問。
“是的,先生!”
“你獨自一人旅行嗎?”
“不是旅行,我在回家。巴克斯頓牧師把我交給史密斯先生照顧,誰知那可憐的服務(wù)員摔死了。”
“在火車上,你還有認識的人嗎?”
“沒有,先生!”
但是,在這荒蕪人煙的地區(qū),又沒有人家,他為什么要來這兒呢?他為什么要離開康登橋?關(guān)于這一點,夫人又問。
原來他要回故鄉(xiāng)拉克蘭,回去看看家里人。
“你家里有媽媽爸爸嗎?”小羅伯爾問。
“有!阿哥。”陶林內(nèi)說完和小羅伯爾握手。小羅伯爾聽見叫他“阿哥”,十分高興,抱住小土人吻了吻。他們兩個便成了好朋友。
這時,所有的旅客都對陶林內(nèi)的談話發(fā)生了興趣。太陽已經(jīng)西沉,這地方休息似乎也不壞,趁天黑趕幾里路也沒有多大意思,于是在此安營扎寨。艾爾通把牛安頓好了,帳篷也支起來了。奧比爾把晚飯準(zhǔn)備好了,大家邀請?zhí)樟謨?nèi)一起共進晚餐,陶林內(nèi)雖然肚子餓了,還是客氣了一番。大家一同入席,兩個小男孩坐在一起。羅伯爾老是往陶林內(nèi)碗中夾好菜,陶林內(nèi)一邊接受一邊道謝,那種有點膽怯,卻又十分文雅的樣子十分討人喜歡。
大家雖然在吃飯,談話未中止。個個都很關(guān)心陶林內(nèi),問這問那。其實他的歷史很簡單。他和許多小土人的命運一樣,小時候被送到殖民地里的慈善機構(gòu)里去了。澳大利亞土人性情溫和,對外來人從不仇視。人們在大城市里經(jīng)常見到他們。他們穿著相當(dāng)原始的服裝,在大街上跑來跑去,賣手工業(yè)品,如漁具、獵具、武器等,有些部落酋長,為了省幾個錢,很愿讓他們的孩子去受英國式的教育。
陶林內(nèi)的父母是這樣做的。那孩子在墨爾本待了5年,一直未見到過一個親人。然而,思鄉(xiāng)之情不會泯滅的,一直在那孩子心中活躍著。他不顧沿途的艱苦,堅決要回家看看,哪怕是看看那已流散的部落和已死掉的家庭也好。
“你看了父母之后還回去嗎?”夫人問。
“回去,夫人。”陶林內(nèi)用一種誠懇的目光望著海倫。
“你將來要做什么呢?”
“我要把我的同胞從窮困和愚昧中解救出來!給他們以生活的自由!”
一個8歲的孩子能說出這樣激動人心的話,只有輕浮的愛嘲笑打擊別人的人聽了才會發(fā)笑的。但是,在他面前的蘇格蘭人都被小陶林內(nèi)的這種勇氣所感動,對他更加尊重了。地理學(xué)家從心里受到感動,對這位小英雄開始有了同情心。
老實說吧,直到現(xiàn)在為止,他還不喜歡穿歐洲服裝的小土人。因為他來澳大利亞并不是想看這種遍地皆是的歐洲服式,而是希望望見都是赤身裸體,身上刻有花紋的土人。這種“彬彬有禮”的服式不是他的愿望。但經(jīng)過陶林內(nèi)的一番談話,他的態(tài)度完全變了。他對小土人服得五體投地。從此,他也成了陶林內(nèi)的好朋友。
當(dāng)夫人問陶林內(nèi)在哪里讀書時,陶林內(nèi)說在墨爾本師范學(xué)校,巴斯頓牧師是校長。
“你們學(xué)校都開什么課?”海倫夫人問。
“有圣經(jīng)、數(shù)學(xué)、地理……”
“啊!地理!”地理學(xué)家叫起來,正說到他心坎上。“是的,先生,”陶林內(nèi)回答,“在放寒假之前,我地理課考試得了一等獎。”
“地理課得過獎,不簡單!”
“這是我的獎品,”小土人從衣袋里掏出一本32開本的圣經(jīng),第一頁寫道:“墨爾本師范學(xué)校,地理課第一名,獎給陶林內(nèi),拉克蘭人。”
地理學(xué)家再也按耐不住了,對于一個澳大利亞的土人,精于地理學(xué),真叫他難以置信。他抱起陶林內(nèi),又是親又是吻。陶林內(nèi)對于他這種愛撫一點也搞不懂出于何故。海倫夫人解釋說,巴加內(nèi)爾是位著名地理學(xué)家,如果他站上講臺,一定是一位有名的教授。
“一位地理學(xué)教授!”那小土人說,“先生,你考考我吧?”
“考考你,我正求之不得呢!我倒看看墨爾本師范里的地理課教得怎樣!”
“陶林內(nèi)會叫你開開眼界的,小心點,巴加內(nèi)爾先生!”少校話中帶刺。
“豈有此理!叫堂堂的地理學(xué)會的秘書開眼界!”
他說著,用手指頂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,和教授一樣,帶著莊嚴(yán)的語調(diào),開始發(fā)問。
“學(xué)生陶林內(nèi),站起來!”他說。
陶林內(nèi)本來就站著,正恭恭敬敬地等巴加內(nèi)爾的問題。“世界有哪五大洲?”巴加內(nèi)爾問,那時,連地理學(xué)家也不知道還有個南極洲。
“有亞洲、非洲、美洲、歐洲、大洋洲,”那小土人順口而出。
“對極了。我再問你,大洋洲劃分幾部分。”
“主要分成玻里尼西亞,密克羅尼西亞,美拉尼西亞。主要島嶼有:澳大利亞,屬于英國;新西蘭,屬于英國;塔斯馬尼亞,屬于英國;茶坦姆、奧克蘭、馬加利、馬金、馬拉基等,都屬于英國人。”
“好了,好了!怎么幾乎整個大洋洲都在大不列顛的保護之下嗎?!”巴加內(nèi)爾叫起來,“我覺得,正相反,法國……”
“什么法國?”那小土人驚訝地問。
“難道你們墨爾本師范就教你們這些嗎?”
“是呀,先生,教得不好嗎?”
“好,好極了!整個大洋洲都教成他們的了。我再接下去問你。”
地理學(xué)家那副表情,半懊惱,半驚訝。少?戳诵睦镏睒贰
問答繼續(xù)進行。
“談?wù)剚喼薨?”地理學(xué)家有氣無力地說。
“亞洲是個大洲,”陶林內(nèi)回答說,“都城加爾各答。主要城市孟買、馬德拉斯、亞丁、馬六甲、新加坡、曼谷、斜倫坡;島嶼有辣喀代夫群島、馬爾代夫群島、查哥斯群島等等,都屬于英國人。”
“好人,好了,我的好學(xué)生,談?wù)劮侵薨?”
“非洲包括兩個主要殖民地:南邊是好望角殖民地,都城開普敦;西邊是些英國居留地,主要城市是塞拉·勒窩內(nèi)。”“答得好!”地理學(xué)家這次稍微松了口氣,開始認定這種英國狂的地理學(xué)了,“教得不錯!至于阿爾及利亞,摩洛哥、埃及……都從英國版圖上剔出去了,現(xiàn)在,我倒想讓你談?wù)劽乐?”
“至于美洲嗎!分為南美和北美。北美屬于英國,其中包括加拿大,新不倫瑞克,新蘇格蘭,還有北美合眾國,約翰遜任當(dāng)?shù)乜偠健?rdquo;
“約翰遜總督!”巴加內(nèi)爾叫了起來,“就是林肯總統(tǒng)的繼承人啊!你了解的還真不多哩!至于南美,象圭亞那、佐治亞、牙買加、特立尼達等地屬于英國的成為不可辨駁的事實,我已知道,不必說了。不知你們老師對歐洲怎么說法?”
“歐洲?”陶林內(nèi)不懂地理學(xué)家為什么那么激動。
“是呀,歐洲,它屬于誰的?”
“自然屬于英國,”那孩子很自信地回答。
“我早就料到了,你說說看。”
“因為歐洲有英格蘭、蘇格蘭、馬爾他島、澤西島、格恩西島,設(shè)得蘭群島,它們都是英國人的。”
“好,還有別的國家嗎,孩子?”
“別的國家?恐怕沒有了。”
“還有奧地利、西班牙,俄羅斯、法蘭西呢?”
“這些都是省份,不是國家。”
“豈有此理!”地理學(xué)家把眼鏡一摘。
“不對嗎?西班牙的省會是布羅陀。”
“妙,妙極了,妙不可言!還有法蘭西呢?法蘭西也是英國的一個行省?”
“是的,先生,它的省會是加萊。”
“加萊也屬于英國?”
“自然是。”
地理學(xué)家聽到這里,哈哈大笑,把陶林內(nèi)弄得莫名其妙。人家問陶林內(nèi)問題,他盡力回答,而答得那么離奇古怪?墒撬鰤粢矝]想到會答得那樣荒誕。雖然大家在笑,他卻似乎不驚慌,莊重地等著這莫名其妙的笑聲結(jié)束。
“怎么樣,地理學(xué)家,叫你開眼界了吧?”麥克那布斯說。“你說得對,少校。”巴加內(nèi)爾回答,“你看墨爾本的教師教得多好!把整個世界劃歸他們的版圖。這樣巧妙的教育,地方土人只好馴服了。啊,孩子,還有月球,月球也屬于英國嗎?”
“月球?qū)頃䦟儆谟?rdquo;”那小土人一本正經(jīng)地回答。
地理學(xué)家一聽,站起來。他在原來的位置再也呆不住了,非找個地方笑個夠不可。因而,他跑到宿營地以外的地方大笑一場。
這時,爵士從自己的書籍里找出一本書。那是理查遜著的《地理學(xué)簡論》。這本書很受英國人重視,比小土人的教師說得科學(xué)性強。
“啊,孩子!”他對陶林內(nèi)說,“這本書你拿去留著做個紀(jì)念吧,并且也可以糾正一下你在地理學(xué)上所犯的錯誤。”
陶林內(nèi)接過書,不回答,他看了看書中的插圖,帶著不相信的神情,不肯放進衣袋里。
這時天色已晚,為了明天提前趕路,不得不休息了。羅伯爾請那小土人和他同床而睡,小土人接受了。
過了一會兒,海倫夫人和瑪麗小姐也回車上去了,男客們都在帳篷里躺下。這時,巴加內(nèi)爾仍在那里哈哈大笑,他的笑聲和喜鵲的歌唱聲混成一片。
但是,第二天早晨6點鐘,當(dāng)一片鳥鳴驚醒沉睡的行人時,那個澳大利亞的小土人不見了。他是想早點回到故鄉(xiāng)呢?
還是那地理學(xué)家的狂笑得罪了他呢?誰也不知道。
但是,海倫夫人醒來的時候,發(fā)現(xiàn)旁邊放著一束新鮮的單葉含羞草,巴加內(nèi)爾在衣袋里摸到了那本理查遜著的《地理學(xué)簡論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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