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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牛虻》第三部第三章

來源:閱讀網(wǎng) 作者:伏尼契 2010-08-10 09:28:52

中考真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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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牛虻》第三部第三章

  第三章

  “我再次誠懇地向您保證,主教閣下,您的拒絕危及了本城的治安。”

  統(tǒng)領(lǐng)試圖保持對教會一位高層人士應(yīng)有的尊敬語氣,但是從他的聲音里可以聽出他的惱怒。他的肝臟出了毛病,他的妻子欠帳太多,他的脾氣在過去三個星期里經(jīng)受了嚴(yán)重的考驗。公眾憤怒而又不滿,他們的危險情緒顯然與日俱增;教區(qū)充滿了陰謀,武器泛濫成災(zāi);警備部隊碌碌無能,他非常懷疑這支部隊的忠誠;還有這位紅衣主教,他已使他幾乎陷入絕望。在對他的副官談話時,他不無悲哀地把紅衣主教描繪成“不折不扣的頑固化身”,F(xiàn)在他攤上了牛虻這個負(fù)擔(dān),牛虻活活就是一個惡魔的化身。

  那個“跛腳的西班牙惡魔”打傷了他心愛的侄兒和最有價值的暗探,現(xiàn)在又?jǐn)U大了他在集市取得的戰(zhàn)果,煽動那些看守,嚇唬審問官,并把“監(jiān)獄變成了要熊的場所”。他在城堡里已有三個星期,布里西蓋拉當(dāng)局對于這宗買賣深惡痛絕。

  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審問他。為了讓他招供,他們動用了所能想出的各種手段,威脅、勸誘和計謀一齊而上?墒撬耘f像在被捕那天一樣詭詐。他們已經(jīng)意識到也許最好還是立即把他押往拉文納,可是已經(jīng)無法及時糾正這個錯誤了。統(tǒng)領(lǐng)在把捕獲的報告呈交教皇特使時,曾經(jīng)特意要求親自監(jiān)督這個案件的審理。這個要求已經(jīng)承蒙批準(zhǔn),他現(xiàn)在撤回這個要求,就會丟盡臉面,承認(rèn)他不是對手。

  正如瓊瑪和米歇爾所預(yù)見的那樣,設(shè)立軍事法庭來解決這個問題,對他來說是唯一令他滿意的途徑。紅衣主教蒙泰尼里非常固執(zhí),拒絕支持這個設(shè)想,這使他忍無可忍。

  “我認(rèn)為,”他說,“如果主教閣下知道我和我的助手所忍受的一切,您對這件事就會有不同的看法。您憑著良心反對司法程序的不當(dāng)之處,對此我完全理解并且表示尊重。但是這是一個特別的案子,特別的案子要求采取特別的措施。”

  “沒有一個案子不要求公正,”蒙泰尼里回答,“如果根據(jù)一個秘密軍事法庭的裁決來給一個平民定罪,那么這不僅是不公正的,而且也是非法的。”

  “這個案子非常嚴(yán)重,主教閣下,這個犯人公然犯下了數(shù)項死罪。他參加了臭名昭著的薩維尼奧暴動,如果他不是逃到了托斯卡納,斯賓諾拉大人任命的軍事委員會那時肯定就會把他槍斃,或者把他送去服劃船的苦役。從那以后,他就一直沒有停止密謀策劃。據(jù)悉他參加了國內(nèi)一個怙惡不悛的秘密團(tuán)體,并是這個團(tuán)體中的一位重要成員。我們確實懷疑他即使沒有唆使,那么他也是同意暗殺了不少于三名警察秘密特工?梢哉f他是在把武器私自運進(jìn)教省時被當(dāng)場抓獲的。他竟然抗命持槍拒捕,并且重傷了兩名執(zhí)行任務(wù)的警官,F(xiàn)在他對本城的治安已經(jīng)構(gòu)成了永久的威脅。在這樣一個案子中,設(shè)立軍事法庭當(dāng)然是正當(dāng)?shù)摹?rdquo;

  “不管這人做了什么,”蒙泰尼里回答,“他都有權(quán)依照法律來審判他。”

  “依照法律的正常程序就得耽擱時間,主教閣下,在這個案子中,片刻的時間都耽擱不得。此外,我還擔(dān)心他會越獄。”

  “如果有這個危險,你就應(yīng)該嚴(yán)加看管他。”

  “我會盡力而為,主教閣下,但是我得依靠監(jiān)獄的看守,他們好像全被那個家伙給迷惑了。我在三個星期內(nèi)四次更換了看守。我已不厭其煩地處罰了那些士兵,可是這一切全都沒用。我不能阻止他們來回傳遞信件。那些傻瓜愛上了他,好像他是個女人。”

  “這倒非常奇怪。他肯定是有什么過人之處。”

  “過人的邪惡之處——請您原諒,主教閣下,但是這個家伙確實足以讓圣人也失去耐心。真是難以置信,但是我還得親自主持審問,因為一般的軍官再也忍受不了。”

  “怎么會這樣呢?”

  “很難解釋清楚,主教閣下,他信口雌黃,你一旦聽過就明白了。別人還以為審訊官是犯人,而他卻是法官。”

  “但是他有什么厲害之處呢?他當(dāng)然可以拒絕回答問題,可是他除了沉默沒有別的武器。”

  “刺刀一樣的舌頭。我們?nèi)欠踩,主教閣下,我們大多數(shù)人都曾犯過我們不愿公之于眾的錯誤。這是人性使然,讓他嘮叨出二十年前犯下的小小過失,誰也受不了——”

  “里瓦雷茲兜出了審訊官的一些私人秘密嗎?”

  “我們——真的——那個可憐的家伙還是一名騎兵軍官時欠了債,于是就從團(tuán)里的資金借了一筆錢——”

  “事實上是偷竊了交他保管的公款?”

  “這當(dāng)然是錯誤的,主教閣下,但是他的朋友隨后就把錢還了,這事就遮蓋了下來——他出身很好——從那以后他是一身清白。至于里瓦雷茲是怎么獲悉了這個事情,我就想象不出了。但是他在審訊時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兜出這起丑聞——竟然當(dāng)著下屬的面!而且還擺出一副天真的表情,就像是在祈禱一樣!這個事情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傳遍了教省。如果主教閣下能夠出席一次審訊,我相信您就會認(rèn)識到——這事不必讓他知道。您可以在一旁偷聽——”

  蒙泰尼里轉(zhuǎn)過身來看著統(tǒng)領(lǐng),臉上露出了不同尋常的表情。

  “我是宗教使者,”他說,“不是警察的暗探,偷聽不是我的職責(zé)。”

  “——我并不是想惹您生氣——”

  “我認(rèn)為這個問題再討論下去沒有什么好處。如果你把犯人送到這兒,我會和他談?wù)劇?rdquo;

  “我斗膽勸告主教閣下不要這樣做。這個家伙完全是死不改悔。應(yīng)該不要拘泥于法律的規(guī)定,立即把他干掉,免得再讓他去犯罪。這樣不僅更加安全,而且更加明智。在您表達(dá)了意見以后,我還得斗膽懇請您接受我的觀點。但是不管怎樣,我要對特使大人負(fù)責(zé),維護(hù)本城的治安——”

  “我呢,”蒙泰尼里打斷了他的話,“要對上帝和圣父負(fù)責(zé),確保在我的教區(qū)內(nèi)沒有見不得人的行徑。既然你在這個問題上逼我就范,上校,那么我就行使紅衣主教的特權(quán)。我不許和平時期在本城設(shè)立一個秘密軍事法庭。我要在這里單獨接見犯人,明天上午十點。”

  “聽?wèi){主教閣下的吩咐。”統(tǒng)領(lǐng)帶著慍怒的敬意回答,隨后走開。一路上,他暗自嘟噥:“他們倒是一對,一樣固執(zhí)。”

  他沒對任何人提及紅衣主教將要接見犯人,到了時間才讓人打開犯人的鐐銬,然后把他押往宮里。他對受傷的侄子說,貝拉姆那頭驢子的杰出子孫發(fā)號施令[出自《圣經(jīng)》故事,貝拉姆是一位先知,他因詛咒以色列人,被他所騎的驢子用人語叱罵。這里上校是借此辱罵蒙泰尼里是一個固執(zhí)的人。],就已夠讓人受不了,可是還要擔(dān)當(dāng)風(fēng)險,防止那些士兵和里瓦雷茲及其死黨串通一氣,計劃在途中把他劫走。

  當(dāng)牛虻在嚴(yán)加看守下走進(jìn)屋子時,蒙泰尼里正伏在一張堆滿公文的桌子上寫著東西。他突然想起一個炎熱的仲夏下午,當(dāng)時他坐在就像這間屋子的書房里翻著布道手稿。百葉窗關(guān)著,就像這里一樣,不讓熱氣進(jìn)來。一個水果販子在外面叫道:“草莓!草莓!”

  他憤怒地甩開眼前的頭發(fā),嘴上露出了笑容。

  蒙泰尼里從公文堆里抬起頭來。

  “你們可以在門廳里等候。”他對衛(wèi)兵們說。

  “主教大人,請您原諒。”軍曹小聲說道,顯然慌了神。

  “上校認(rèn)為這個犯人很危險,最好——”

  蒙泰尼里的眼里突然露出了一道閃光。

  “你們可以在門廳里等候。”他又重復(fù)了一遍,聲音平靜。

  軍曹大驚失色,敬了一禮,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告辭,然后帶著手下的士兵離開了房間。

  “請坐。”門關(guān)上以后,紅衣主教說道。牛虻一聲不吭地坐了下來。

  “里瓦雷茲先生,”停頓片刻以后,蒙泰尼里開口說道,“我希望問你幾個問題,如果你回答,我將不勝感激。”

  牛虻微微一笑。“目、目、目前我的主、主、主要職業(yè)就是被人提問。”

  “那么——不作回答嗎?這我已經(jīng)聽說了,但是那些問題是調(diào)查你的案子的官員提出來的,他們的職責(zé)是利用你的回答作為證據(jù)。”

  “那么主教閣下的問題呢?”語調(diào)隱含的侮辱甚于言辭的侮辱,紅衣主教立即就聽出來了,但是他的面龐并沒失去莊嚴(yán)而又和藹的表情。

  “我的問題,”他說,“不管你回答與否,始終只有咱倆知道。如果問題涉及你的政治秘密,你當(dāng)然不作回答。如若不然,盡管我們都是素昧平生,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問題,就算幫我個人一個忙吧。”

  “我完、完、完全聽?wèi){主教閣下的吩咐。”他說罷微微鞠了一躬,臉上的表情就連貪得無厭的人們都不敢鼓起勇氣求他幫忙。

  “那么,首先,據(jù)說你一直在把武器私自運進(jìn)這一地區(qū)。它們是拿來做什么用的?”

  “是、是、是殺、殺、殺老鼠。”

  “這個回答可真嚇人。如果你的同胞和你的想法不同,在你的眼里他們就是老鼠嗎?”

  “有、有、有些人是。”

  蒙泰尼里靠在椅背上,默默地看了他有一小會兒。

  “你的手上是什么?”他突然問道。

  牛虻瞥了一眼他的左手。“一些老鼠牙咬的舊疤、疤、疤痕。”

  “對不起,我說的是另一只手。那是新傷。”

  瘦弱而又靈巧的右手布滿了割傷和擦傷。牛虻把它舉了起來。手腕已經(jīng)腫了,上面有一道又深又長的黑色傷口。

  “小、小、小事一樁,這您也能看得出來。”他說,“那天我被捕時——多虧了主教閣下。”——他又微微鞠了一躬——“一個當(dāng)兵的給踩的。”

  蒙泰尼里拿起手腕仔細(xì)端詳。“過了三個星期,現(xiàn)在怎么還是這樣?”他問。“全都發(fā)了炎。”

  “可能是鐐銬的壓、壓、壓力對它沒有什么好處。”

  紅衣主教抬起了頭,眉頭緊鎖。

  “他們一直都把鐐銬扣在新傷上嗎?”

  “那是自、自、自然了,主教閣下。這就是新傷的用途,舊傷可沒有用。舊傷只會作痛,你不能讓它們產(chǎn)生正常的灼痛。”

  蒙泰尼里又湊近仔細(xì)端詳了一番,然后起身打開裝滿外科器械的抽屜。

  “把手給我。”他說。

  牛虻伸出手去,臉上繃得就像敲扁的鐵塊。蒙泰尼里清洗了受傷的地方以后,輕輕地把它纏上了繃帶。他顯然習(xí)慣于做這樣的工作。

  “鐐銬的事兒我會跟他們談?wù)劊?rdquo;他說,“現(xiàn)在我想問你另外一個問題:你打算怎么辦?”

  “這、這、這很容易回答,主教閣下。能逃就逃,逃不了就死。”

  “為什么要‘死’呢?”

  “因為如果統(tǒng)領(lǐng)無法槍斃我,我就會被送去服劃船的苦役。對我來說,結(jié)、結(jié)、結(jié)果是一樣的。我的身體受不了。”

  蒙泰尼里把胳膊支在桌子上,陷入了沉思。牛虻沒去打擾他。他瞇起眼睛靠在椅背上,懶散地享受著解除鐐銬以后的輕松感覺。

  “假設(shè),”蒙泰尼里再次開口說道,“你逃了出去,以后你怎么辦呢?”

  “我已經(jīng)告訴過您,主教閣下。我會殺老鼠。”

  “你會殺老鼠。這就是說,如果我現(xiàn)在讓你從這兒逃走——假設(shè)我有權(quán)這樣做——你會利用你的自由鼓動暴力和流血,而不是阻止暴力和流血嗎?”

  牛虻抬起眼睛望著墻上的十字架。

  “不是和平,而是寶劍[此語引自《圣經(jīng)》。耶穌有一次曾對他的信徒說:“你們不要以為我?guī)е推絹淼绞郎;我(guī)淼牟皇呛推,而是劍?rdquo;]——至、至少我應(yīng)該和善良的人們待在一起。就我本身來說,我更喜歡手槍。”

  “里瓦雷茲先生,”紅衣主教不失鎮(zhèn)靜地說道,“我還沒有侮辱過你,也沒有蔑視你的信仰和朋友。我就不能指望從你那里得到同樣的禮遇嗎?抑或你還是希望我假定無神論者不能成為謙謙君子嗎?”

  “噢,我給忘、忘得一干二凈。在基督教的道德中,主教閣下看重的是禮節(jié)。我想起了您在佛羅倫薩的布道,當(dāng)時我和您的匿名辯護(hù)者展開了一場論、論戰(zhàn)。”

  “這正是我想和你談的話題之一。你能向我解釋一下原因嗎?你好像對我懷有一種特別的怨恨。如果你只是把我當(dāng)成一個便利的靶子,那就是另外一回事。你那一套政治論戰(zhàn)的方法是你自己的事情,我們現(xiàn)在不談?wù)。但是我?dāng)時相信你對我懷有一些個人的仇恨。如果是這樣,我樂于知道我是否讓你受過委屈,或者在什么方面致使你引發(fā)了這樣的情感。”

  讓他受過委屈!牛虻抬起纏了繃帶的那只手放在喉嚨上。

  “我必須向主教閣下引述莎士比亞的話。”他說,并且輕聲笑了一下。“‘就像那人一樣,無法忍受一只無害且必需的小貓[典出莎士比亞的喜劇《威尼斯商人》,意為各人的好惡不同,有些事情是沒有什么理由的。’]。我討厭的就是教士。見到法衣我的牙、牙、牙齒就疼。”

  “噢,如果只是——”蒙泰尼里作了一個滿不在乎的手勢,隨即丟開了這個話題。“可是,”他補充說道,“辱罵是一回事,歪曲事實則是另外一回事。在答復(fù)我的布道時,你曾經(jīng)說過我知道那位匿名作者的身份,這你就錯了——我并不是指責(zé)你故意撒謊——你說的不是事實。直到今日,我對他的名字毫不知曉。”

  牛虻把頭歪到一邊,就像一只聰明的知更鳥,嚴(yán)肅地望了他一會兒,然后突然仰面放聲大笑。

  “S—S—Sanctasimplicitas![拉丁語:多么圣潔。。萼,你們這些可愛而又天真的阿卡迪亞人——你猜不到的!你沒、沒有看出惡魔的象征吧?”

  蒙泰尼里站了起來。“我得明白,里瓦雷茲先生,論戰(zhàn)雙方的文章都是你一人寫的嗎?”

  “這是一件丑事,我知道。”牛虻抬起那雙純真的藍(lán)色大眼睛回答。“而你竟然吞、吞、吞下了這一切,就像吞下了一只牡蠣。這樣做很不應(yīng)該,但是,噢,太、太、太有趣了。”

  蒙泰尼里咬著嘴唇,重又坐了下來。從一開始他就意識到牛虻想讓他發(fā)脾氣,他已經(jīng)決定不管發(fā)生什么都要克制自己。但是他開始為統(tǒng)領(lǐng)的惱怒尋找借口。一個人在過去三個星期里,每天都要花上兩個小時審訊牛虻,偶爾罵上一句,確實可以原諒。

  “我們還是丟開這個話題,”他平靜地說,“我想見你的具體原因是:我在這里擔(dān)任紅衣主教,在怎么處置你的問題上,如果我選擇行使我的特權(quán),我的話還是有些分量的。我要行使特權(quán)的唯一用途是干涉對你動用暴力。為了阻止你對別人動用暴力,對你動用暴力不不必要的。因此,我派人把你帶到這里來,部分原因是問你有什么抱怨的——我會處理鐐銬一事,但是也許還有別的事情——部分原因是在我發(fā)表意見之前,我覺得應(yīng)該親眼看看你是什么樣的人。”

  “我沒有什么抱怨的,主教閣下。alaguerrecommeàguerre.[法語:在戰(zhàn)爭中,我們必須遵循戰(zhàn)爭的慣例。]我不是一個學(xué)童,把武器私自運進(jìn)境內(nèi),竟還指望政府拍拍我的腦袋。他們使勁揍我,這是自然的。至于我是什么樣的人,您曾聽過我作的一次浪漫的懺悔。那還不夠嗎?抑或你愿—愿—愿意我再來一次嗎?”

  “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么。”蒙泰尼里冷冷地說道,隨即拿起一支鉛筆在手中玩弄。

  “主教閣下當(dāng)然沒有忘記老迭亞戈吧?”他突然改變了他的聲音,開始像迭亞戈一樣開口說道,“我是一個苦命的罪人——”

  鉛筆啪的一聲在蒙泰尼里手中折斷了。“這太過分了!”

  牛虻仰面靠在椅背上,輕聲地笑了一下。他坐在那里,望著紅衣主教一聲不吭地在屋里踱來踱去。

  “里瓦雷茲先生,”蒙泰尼里說道,最終停下了腳步,“你對我做了一件任何一個出自娘胎的人對其不共戴天之?dāng)扯疾豢献龅氖虑。你窺探了我個人的悲傷,并且挖苦和嘲弄另一個人的痛苦。我再次懇請你告訴我:我讓你受過委屈嗎?如果沒有,你為什么對我耍弄這樣喪盡天良的玩笑呢?”

  牛虻靠在椅墊上,帶著神秘、冷酷和費解的微笑望著他。

  “我覺得好、好、好玩,主教閣下。你對這一切那么在乎,這使、使、使我——有點——想起了雜耍表演——”

  蒙泰尼里連嘴唇都?xì)獾冒l(fā)白。他轉(zhuǎn)身搖響了鈴。

  “你們可以把犯人帶回去了。”他在看守進(jìn)來時說道。

  他們走了以后,他坐在桌邊,仍然氣得渾身發(fā)抖。他從來沒有氣成這樣。他拿起了他這個教區(qū)里的教士呈交的報告。

  他很快就把它們推到一邊。他靠在桌上,雙手捂住了他的臉。牛虻好像已經(jīng)留下了他那可怕的陰影,他那幽靈般的痕跡就在這間屋子里游蕩。蒙泰尼里坐在那里,渾身發(fā)抖,直打哆嗦。他不敢抬起頭來,以免看見他知道這里并不存在的幻影。那個幽靈連幻覺都算不上。只是過度疲勞的神經(jīng)所產(chǎn)生的一個幻想。但是他卻感到它的陰影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——那只受傷的手,那種微笑,那張冷酷的嘴巴,那雙神秘的眼睛,就像深深的海水——

  他擺脫掉那個幻想,重又處理他的工作。他一整天都沒有閑暇的時間,可這并沒有使他感到煩惱。但是深夜回到臥室時,他在門檻前停下了腳步,突然感到一陣害怕。如果他在夢中看見它怎么辦?他立即恢復(fù)了自制,跪倒在十字架前祈禱。

  但是他徹夜都沒有入眠。

 。ǖ谌·第三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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