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源:中考網(wǎng)整理 作者:中考網(wǎng)編輯 2017-02-09 19:09:56
下了天都,我們踏過一條很長的山脊,人如在鯉魚背上行走,既無依傍,又下臨無地,側(cè)身翹趾,一步一頓,幸輿夫出手相攙,不然,這數(shù)十丈的怪路恐渡不過去。
我們早起后在中國旅行社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,爬了一上午的山,饑腸早已轆轆。將托旅行社代辦的食物打開,在此舉行野宴。六個輿夫各人帶有干糧,但我們?nèi)园殉圆煌甑臇|西分給他們,他們都感謝不已。
飯后,休息半小時,遙望蓮花,又名蓮蕊的那座高峰,不禁咄咄稱異。這座大峰比天都還要高十幾公尺——舊以為天都最高,誤。說它是蓮花,真像一朵蓮花,不過并非盛開之蓮,卻是一朵欲開未開的菡萏。凡所謂山者皆下大上小,無一例外,蓮花峰也是座同天都一樣平地拔起的通天柱,惟三分之一的根基部向里稍稍收縮,漸上漸向外凸,再上去又收縮起來。為了中部外凸的幅度稍大,雨水難得停留,草木種子也無法扎根,變成光滑的一片。又外凸的弧線頗為玲瓏,山中間又有坼痕兩道,遠(yuǎn)遠(yuǎn)看去正像兩張蓮花瓣兒包住蓮蕊。這想是神仙界的千丈白蓮,偶然隨風(fēng)飄墮一朵于塵世么?蓮花,你真是世界第一奇峰呀!
不過要想接近此峰還得走十里路,這十里路是在一條很長的山溝里走的,即名“蓮花溝”。路極欹側(cè),忽高忽低,忽夷忽險,轎子不能坐,只有靠自己走。
我們又開始來攀援另一高峰了,山徑曲折,螺旋而上,鉆過好幾次幽暗的洞穴,前人曾戲比為藕孔,我們則為蟲,蟲想上探蓮蕊,自非從藕節(jié)通過不可。手足并用,又爬了兩小時始達(dá)峰頂。峰頂本有橫石,長數(shù)十丈,稱為“石船”。到了峰頂反不能見。蓮花峰頂也有平坦處,面積大小與天都者等。我們在峰頂停留了一小時左右,始行下山。
下山總比上山快,不過費(fèi)一小時許便抵達(dá)峰趾。對面光明頂,再沒氣力上去了,而且天色也不早了,只有上轎向文殊院進(jìn)發(fā)。這是我們預(yù)定的掛單處,要在這里寄宿一夜。黃山前海以文殊院為界,過此便是后海了。
一路風(fēng)景仍是奇絕妙絕,三人在轎中掀開布帷向外窺視,一尺一寸都不放過,只有喝采有份兒?匆娨欢魏蔑L(fēng)景,更免不得手舞足蹈,輿夫只叫“當(dāng)心!”真的,我們也太大意了。只顧用眼睛向遠(yuǎn)處看,卻忘了向下看,腳底無處不是危機(jī)四伏的深坑,轎子若不幸掀翻,滾了下去,怕不摔個粉身碎骨。文殊院雖屬有名禪院,規(guī)模甚小,木板為四壁,瓦滲漏,則補(bǔ)以黃銹之鉛鐵皮,看過西湖靈隱那類大寺,對文殊當(dāng)然不入眼。不過聽說以前的文殊院并非如此,洪楊之亂曾一度遭焚毀,后來補(bǔ)建,似物力不充,只落得這一派寒傖景象了。我們到時,有人在院里作佛事。正殿上有十幾個和尚披著袈裟誦經(jīng)、鐘聲、鼓聲、木魚聲與梵唄聲喧闐盈耳。周蓮溪女士素好靜,只叫“不得了,今晚佛事做到12點鐘,我便要通宵失眠了。”其實何止蓮溪,我也頂怕鬧,錯過睡覺時間,便會翻騰竟夕。黃山乃游覽之區(qū),怎么人家佛事會做到山上來?這個檀越太不顧游客安寧,負(fù)黃山治安之責(zé)者似乎該取締。幸而問廚下小和尚,始知來黃山作佛事者,究竟絕無僅有,這次是山下居民與寺僧相熟者托為超度亡人,是例外之事。而且佛事時間亦有一定,九點鐘前定必結(jié)束,我們于心始安。
因距晚餐時刻尚早,我們想出院四處走走,輿夫說距此約三四十丈路有一平臺,前后海景物可以一眼望盡,何不去領(lǐng)略一下。
遵照他們指示,找到那個天然石臺,居高臨下,放眼一望,但見無窮無盡的峰嶂,濃青、淺綠、明藍(lán)、沉黛、以及黃紅赭紫,靡色不有,有如畫家,打翻了顏料缸;而群山形勢脈絡(luò)分明,向背各異,又疑是針神展開它精工刺繡的圖卷:“江山萬里”。時天色已入暮,這些縱橫錯落的峰巒被夕陽一蒸,又像千軍萬馬,戈戟森森,甲光燦燦,正擺開陣勢,準(zhǔn)備一場大廝殺。啊,我怎么把“廝殺”的字眼帶到這樣安詳寧謐的境界里來呢?太不該,太唐突山靈了。是的,那絢爛的色彩熔化在晚霞里,金碧輝煌,寶光煥發(fā),只能說是王母瑤池召宴,穿著云衣霓裳,佩著五光十色的環(huán)珇的群仙,正簇?fù)碛谟耜I宮之下準(zhǔn)備赴會吧。這景色太壯麗了,太靈幻了,我這一支拙筆,實不能形容其萬一。
次日,我們又向后海進(jìn)行。一路景物與前海相似,而以“百步云梯”、“鰲魚峽”、“一線天”為最奇。我們先說“鰲魚峽”,這是一大石,中裂巨罅,迎人而立,似鰲魚在那里大張饞吻,等人自獻(xiàn)作犧牲。游客想換條路走,不行,四面皆危巖峭壁,只有這個出口。我們進(jìn)了鰲吻,見石齒癴癴,森然可畏,只恐它磕將下來。幸而我們竟有舊約圣經(jīng)約挪圣人的福氣,他被吞入鯨腹三日三夜,居然生還,我們進(jìn)了鰲魚的咽喉,也安然走出。
那石鰲也真怪,它是一條整個的鰲魚,不僅嘴像,全身都像。我們自它鰓部穿出,便在它背上行走,這比天都下來時所行的那條鯉魚又不同。它周身像有鱗甲,有尾,有鰭,還有眼睛,雖僅一個置于頭部的石窟窿,但卻是天然生就,并非人力所為。蓮溪是研究生物學(xué)的,我問她這是不是真的鰲魚?也許劫前黃山真是海,這個海洋的巨無霸,遺蛻此處,日久變成化石吧?蓮溪笑答道:“也許是的。幸而這條鰲魚久已沒有了生命,否則今日我們?nèi)肆鶄轎夫做它一頓大餐,還不夠它半飽呢!”
百步云梯位置于一峭壁,一條彎彎的斜坡,恰如人的鼻子,孤零零地凸出于面部,人從這峭壁走下去,沒有欄桿之屬,可以搭一下手,山風(fēng)又勁,隨時可將人吹落壁下,也夠叫人膽戰(zhàn)心驚了。
到了獅子林,這個寺院比文殊院大。我們在這里用午膳。黃山佛院供客膳宿,費(fèi)用均有一定,由黃山管理處議決懸示寺壁,不得額外需索。這方法真好,和尚是出家人,替游客服務(wù),聽客自由布施,并不爭多競少,不過像普陀九華等處的勢利僧人,給錢不滿其意,那副嘴臉,可也真叫人看不得!
在獅子林遇孫多慈女士與她太翁在此避暑、寫生。孫時尚為中大藝術(shù)系學(xué)生,但畫名已頗著。又遇安徽大學(xué)胡教授,帶了幾個學(xué)生各背鳥槍之類來黃山尋覓生物標(biāo)本。因為他原在安大教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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