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的家很窮。山的家在邙嶺深處，沒有院墻，沒有瓦房，只有一眼窯洞。小時候的山和兩個弟弟，夏天總是光著身子，沒有褲子穿，如同滿山亂躥的猴子。

每當(dāng)說起這事，山都要淚流滿面。

山到了必須穿褲子的年齡，因為山要讀書了。山把書讀得瑯瑯上口，也把嗓子調(diào)得音色純正。放學(xué)的路上，山在叢林間走過，總要和樹上的鳥兒對歌。山想，鳥兒有漂亮的羽毛，而自己卻沒有整潔的衣裳。山經(jīng)常這樣傷感。少年的山，心里深深地埋下了憂愁的種子。

后來，山考上了縣里的戲校，背走了家里僅有的一床棉被，去了縣城。山不知道，他走了以后，家里人將怎樣度過寒冷的冬天。

每當(dāng)說起這事，山都要淚流滿面。

山用功學(xué)戲，很快就成了班里成績最好的學(xué)生。老師經(jīng)常表揚山，同學(xué)們也都喜歡山�？缮娇偸前翰黄痤^來，因為山發(fā)現(xiàn)，自己還缺少一條棉褥。山每天睡覺的時候，只能在床板上鋪一條粗布床單。山知道棉褥柔軟而溫暖，山很想讓娘給做一條棉褥。但是，山無法向娘開口，因為他已經(jīng)卷走了家里唯一的一床棉被。

每當(dāng)說起這事，山都要淚流滿面。

山最終還是向娘提起了想要一條棉褥。因為山回家的時候，看見家里又添了一床棉被。盡管被面是由碎布拼接而成的，但家里畢竟又有了棉被。山想，娘是有辦法的。于是，山對娘說，戲校的夜晚很冷很冷，他真的需要一條棉褥。娘的目光里透著艱難，但娘還是答應(yīng)了山。山的弟弟呼啦一下沖到了山的面前，弟弟指著那床棉被說：哥，你知道它是怎么來的嗎?山發(fā)愣、搖頭。娘啪一巴掌將弟弟扇了個趔趄。弟弟不再吭氣，逼視著山的眼睛。山永遠都忘不了弟弟那鄙視的目光。

每當(dāng)說起這事，山都要淚流滿面。

山終于得到了一條棉褥。娘把家里那床棉被拆開了，從里面掏出一些陳舊發(fā)黑的棉花。娘又找來了一些不規(guī)則的布片，拼接成褥里、褥面。山充滿了驚奇。山不明白，棉花為何那樣臟，布片為何那樣碎，而且，還都有火燒的痕跡。山不能問娘。娘一邊縫制棉褥，一邊悄悄流淚。娘對山說，她還有地方找棉花，她會讓家里的棉被重新厚重起來。

每當(dāng)說起這事，山都要淚流滿面。

山背著娘縫制的棉褥，回到了縣城。山后來從弟弟的嘴里知道了那些舊棉花和碎布的來歷。村里養(yǎng)著幾個五保戶，他們都是些喪失勞動能力的孤寡老人。村里給他們養(yǎng)老送終，誰死了，就把誰用過的東西燒掉。山的娘從火堆里搶出來一些衣服和被褥，剪剪撕撕，整理出來一些棉花和布片。人不走到絕境，是不會想出這種辦法的。山無法想象，娘是怎樣撲滅熊熊火焰，又是怎樣悄悄地將死者的遺物運回家中的。#p#分頁標(biāo)題#e#

每當(dāng)說起這事，山都要淚流滿面。

山的戲校生涯，就是睡在這樣的棉褥上度過的。棉褥是溫暖的，山能感覺出母愛的熱度。山從戲校畢業(yè)后，成為出色的演員。然而，山后來卻改行搞起了戲劇研究。山的研究成果頗豐，卻總也離不開悲壯與蒼涼的主題。山說：沒有悲壯與蒼涼，便沒有良知。戲劇的本質(zhì)是良知，而不是玩具。山還說：悲壯是一種完成，蒼涼是一種啟示。我愛惜自己的悲壯和蒼涼，就像鳥兒愛惜自己的羽毛和翅膀。山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在豪華飯店舉行的學(xué)術(shù)研討會上。山在論述悲壯與蒼涼的過程中，總要提到自己的光屁股童年和那條充滿母愛的棉褥。

每當(dāng)說起這事，山都要淚流滿面。

1、小說的主要人物是 、 ；作品極力歌頌的是 。

2、小說描寫了一位偉大的母親，她的偉大表現(xiàn)在哪些方面？

3、每當(dāng)說起這事，山都要淚流滿面。這一句話在文中一共出現(xiàn)了七次，請問這樣安排有什么作用？

4、山后來成為出色的演員后，搞戲劇研究，為什么卻總也離不開悲壯與蒼涼的主題？

5、讀了這篇小說，你有何感受？

參考答案見下頁 2

參考答案：

1、山 母親 母親

2、面對艱難困境不叫苦，不喊累；堅強不屈，為了孩子愿做任何犧牲；默默無語有著如山一般博大胸懷。

3、主要起推動情節(jié)發(fā)展的作用。也使行文基調(diào)增添了悲壯與蒼涼。小說也在這悲壯與蒼涼的一句話中結(jié)束，韻味悠長。

4、這是跟山的成長過程分不開的，山就是在艱難困苦、悲壯與蒼涼的氛圍下成長起來的。

5、（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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