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 光

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記耳光,忘不了那個月色如水的夜晚。

我實在沒有料到。一向反對棍棒、文弱且極少發(fā)火的父親,第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突然在我的臉頰上落下了重重的一巴掌。

起因十分簡單。

我去游泳,回來時饑腸轆轆,便用準備坐車的2元錢買了兩碗小豆粥。車仍然坐了——下車時我藏在大人的身后,躲過了售票員的眼睛。到家后,當我眉飛色舞地把逃票的經歷講給父親聽時,我本來期待一兩句褒獎,不想卻挨了一記耳光而且猝不及防,沒有任何鋪墊。

父親本不該這樣。

這以前，我和幾個小伙伴曾瞞著大人到護城河游泳，因為走散了，我不認得路，回家很晚。父親還以為我遭到不測，見我回來，連喜帶氣，將手臂高高揚起，眾人皆驚，做勸阻狀。然后父親高揚的手臂只是緩緩落下，在我的臉上輕輕一拍，以至勸阻者啞然失笑，道：“您這是打他呢，還是給他撓癢癢呢?”

可是這一次父親仿佛用盡了平生的力氣，以至于過了大半天，我的耳畔還嗡嗡作響。

睡覺的時候，父親用手摸著我的臉頰，問“還疼嗎?”我沒有說話，只是默默地流淚。那一刻，我甚至在內心發(fā)誓,自己一旦有能力自立,便離家出走。即使父親病了,也不再回來看他,甚至一眼。我要讓他為自己的這一記耳光付出十倍、百倍、乃至更多的代價。

如水的月色灑在我的床前，父親似乎看透了我的心事，沉默良久，他靠在床邊，點燃了一支香煙。

這時，我第一次聽到了一個曾流傳久遠，振撼忍心的故事：一個小孩因母親從小縱容，最終成了江洋大盜，臨邢前他提出再吃一口母親的奶水。痛不欲生的母親答應了，沒想到兒子一口咬掉了她的奶頭。

講完這個故事，父親拿一塊濕毛巾擦去我臉上的淚痕，說：“我當財會科長十幾年，從我手里走過的錢財成千上萬，我雖清貧，但聊可自慰的是，從沒有拿過公家一根草棍兒!我今天所以打你，就是想讓你牢牢記�。合佈�雖小可潰千里長堤。當然你沒有去偷人家東西，但是上車不打票，和偷拿人家的東西在本質上沒有什么兩樣，都是一個貪字!”說著，父親站起身來，從衣架的襯衫里取出錢包，掏出2毛錢放在桌子上，嚴肅地叮囑我：“你再去游泳，要多打一張票，要向售票員說明情況，能做到嗎?”

我點點頭,淚水再一次溢出眼眶。

那一年我9歲。當時我雖然還不能完完全全地懂得父親話中蘊含的深奧道理,但是憑直覺我感覺到了父親的舐犢之情。

從那以后,每逢生活中遇到金錢的誘惑,我總會想起那一記耳光,想起那個月色如水的晚上……

一晃兒，三十多年過去了。

不久前，我攜妻兒去為父親祝壽，全家人都去了，足有二十多口。大姐代表全家向父親祝酒。父親端起酒杯，略帶歉疚地喃喃道：“難得你們有如此孝心。我這一生…… 唉，只有一把算盤，兩袖清風，沒有什么財產可以留給你們。想起來，實在有些慚愧啊!”

我說：“您沒給我們留下多少財物，卻給我們留下了獵槍，這是可以終身受用的。”

父親聞言先是一愣，繼而欣慰地笑了，在燭光的映照下，我看見他臉上的每一天皺紋都舒展開來……

回來的路上，10歲的兒子問我：“爸爸，你說爺爺給你留下了獵槍，放在什么地方了?我怎么從沒有見過呢?”

于是，我向他講述了耳光的故事……

【閱讀訓練】

1、給下列字注音。

頰( ) 聊( ) 潰( ) 舐( )

2、文中第10段中有兩錯別字，找出來并改正。( )( )

3、“我”為什么會挨父親的一記耳光?

4、“我” 以前也曾做錯過意見什么事?(用文中原話回答)

5、第8段中，“我只是默默地流淚是因為”

第12段中，“我”的淚水再一次溢出眼眶是因為

。

6、做了兩件錯事，為什么父親的態(tài)度卻截然不同?

7、父親為我講那個曾流傳久遠的故事，用意何在?

8、從寫作順序看，文章開篇屬于，第6段屬

于。

9、文中第13段中“從那以后，每逢在生活中遇到金錢的誘惑，我總會想起那記耳光”一句表明了什么?

10、在給父親祝壽時，“我”對父親說：“您沒給我們留下多少財物，卻給我們留下了獵槍，這是可以終身受用的。”這句話的深刻含義是什么?

11、文中的父親是怎樣一個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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