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源:無憂無慮中學(xué)語文網(wǎng) 作者:亞米契斯 2010-08-04 23:28:37
“拿了這信到勃卡去。勃卡是一個小鎮(zhèn),從這里去,兩小時可以走到。那里有一半是熱那亞人。路上自會有人給你指路的。到了勃卡,就去找這信面上所寫的紳士,在那里誰都知道他。把信交給這人,這人明天就會送你到洛賽留去,把你再托給別人,設(shè)法使你去到可持誰。只要到了可持準(zhǔn),美貴耐治先生和你的母親就都可見面了。還有,這也拿了去。”接著把若干錢交給瑪爾可手里。又說:
“去吧,大膽些!無論到什么地方,同國的人很多,怕什么!再會。”
瑪爾可不知要怎么道謝才好,只說了一句“謝謝”,就提著衣包出來,和領(lǐng)路的孩子告了別,向勃卡進(jìn)行。他心里充滿著悲哀和驚詫,折過那闊大而喧擾的街道走去。
從這時到夜里,一天中的事件都像夢寬一般地在他的記憶中混亂浮動。他已疲勞,煩惱,絕望到了這地步了。那夜就在勃卡的小宿店和土作工人一同住了一夜,次日終日坐在水堆上,夢似的盼望來船。到夜,乘了那滿載著果物的大船往洛賽留。這船由三個熱那亞水手行駛,臉都曬得銅一樣黑。他聽了三人的鄉(xiāng)音,心中才略得些慰藉。
船程要三日四夜,這在這位小旅客只是驚異罷了。令人見了驚心動魄的巴拉那河,國內(nèi)所謂大河的消河和這相比,只不過是一小溝。把意大利全國培了四倍還不及這條河長。
船日夜徐徐地逆流而上,有時繞過長長的島嶼。這些島嶼以前曾是蛇和豹的巢穴,現(xiàn)在橘樹和楊柳成蔭,好像浮在水上的園林。有時船穿過狹窄的運(yùn)河,那是不知要多少時候才走得盡的長運(yùn)河。又有時行過寂靜的汪洋似的大湖,行不多時,忽又屈曲地繞著島嶼,或是穿過壯大繁茂的林叢,轉(zhuǎn)眼寂靜又占領(lǐng)周圍,幾英里之中只有陸地和寂寥的水,竟似未曾知名的新地,這小船好像在探險似的。愈前進(jìn),妖魔樣的河愈使人絕望!母親不是在這河的源頭嗎?這船程不是要連續(xù)走好幾年嗎?他不禁這樣癡想著。他和水手一天吃兩次小面包和成肉,水手見他有憂色,也不和他談?wù)f什么。夜里睡在甲板上,每次睡醒張開眼來,望著青白的月光,覺得奇怪,汪洋的水和遠(yuǎn)處的岸都被照成銀色,對著這光景,心里沉靜下去,時時反復(fù)念著可持誰,像是幼時在故事中聽見過的魔境的地名。又想:“母親也曾行過這些地方吧,也曾見過這些島嶼和岸吧。”一想到此,就覺得這一帶的景物不似異鄉(xiāng),寂寥也減去了許多。有一夜,一個水手唱起歌來,他因這歌聲記起了幼時母親逗他睡去的兒歌。到了最后一夜,他聽了水手的歌哭了。水手伸了唱說:
“當(dāng)心!當(dāng)心!怎么了?熱那亞的男兒到了外國可以哭嗎?熱那亞男兒應(yīng)該環(huán)行世界,無論到什么地方都充滿勇氣。”
他聽了這話,身子震栗了。他因了這熱那亞精神,高高地舉起頭來,用拳擊著舵說:
“好!是的!無論在世界上環(huán)行多少次我也不怕!就是徒步行幾百英里也不要緊!到尋著母親為止,只管走去走去,死也不怕,只要倒斃在母親腳旁就好了!只要能夠看見母親就好了!就是這樣,就是這樣!”他存了這樣的決心,于黎明時到了洛賽留市。那是一個寒冷的早晨,東方被旭日燒得血一樣紅。這市在巴拉那河岸,港口泊著百艘光景的各國的船只,旗影亂落在波中。
他提了衣包一上陸,就去訪勃卡紳士所介紹給他的當(dāng)?shù)啬臣澥。一入洛賽留的街市,他覺得像是曾經(jīng)見過的地方,到處都是直而大的街道,兩側(cè)接連地排列著低而白色的房屋,屋頂上電線密如蛛網(wǎng),人馬車輛,喧擾得頭也要昏。他想想不是又回到布宜諾斯艾利斯了嗎,心里似乎竟要去尋訪從伯住址的樣子。他亂撞了一點(diǎn)鐘光景,無論轉(zhuǎn)幾次彎,好像仍舊在原處,問了好幾次路,總算找到了紳士的住所。一按門鈴,里面來了一個侍者樣的肥大的可怕的男子,用外國語調(diào)問他來這里有什么事情。聽到瑪爾可說要見主人,就說:
“主人不在家,昨天和家屬同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去了。”
瑪爾可言語不通,強(qiáng)著舌頭說:
“但是我,——我這里沒有別的相熟的人!我只是一個人!”說著把帶來的介紹名片交給他。
侍者接了,生硬地說:
“我不曉得。主人過一個月就回來的,那時替你交給他吧。”
“但是,我只是一個人!怎樣好呢!”瑪爾可懇求說。
“哦!又來了!你們國里不是有許多人在這洛賽留嗎?快走!快走!如果要行乞,到意大利人那里去!”說著把門關(guān)了。
瑪爾可化石似的站在門口。
沒有辦法,過了一會兒,只好提了衣包懶懶地走開。他悲哀得很,心亂得如旋風(fēng),各種憂慮同時涌上胸來。怎樣好呢?到什么地方去好?從洛賽留到可特淮有一天的火車路程,身邊只有一塊錢,除去今天的費(fèi)用所剩更無幾了。怎樣去張羅路費(fèi)呢?勞動吧!但是向誰去求工作呢?求人布施嗎?不行!難道再像方才那樣地被人驅(qū)逐辱罵嗎?不行!如果這樣,還是死了好!他一邊這樣想,一邊望著無盡頭的街路,勇氣愈加消失了。于是把衣包放在路旁,倚壁坐下,兩手捧著頭,現(xiàn)出絕望的神情。
街上行人的腳碰在他身上。車輛轟轟地來往經(jīng)過。孩子們站在旁邊看他。他暫時不動,忽然聽得有人用隆巴爾地土音的意大利語問他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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