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源:無憂無慮中學(xué)語文網(wǎng) 作者:亞米契斯 2010-08-04 23:28:37
“只要能尋到母親,什么都愿忍受,請你應(yīng)許我。”
“頭腦”移過燈來,照著瑪爾可的臉再注視了一會兒說:“可以。”瑪爾可在他手上接吻。
“你今夜就睡在貨車?yán),明天四點鐘就要起來的。再會。”“頭腦”說了自去。
明天早晨四點鐘,長長的載貨的車隊在星光中嘈雜地行動了。每車用六頭牛拖,最后的一輛車?yán)镉盅b著許多替換的牛。
瑪爾可被叫醒以后,坐在一車的谷袋上面,不久仍復(fù)睡去,等醒來,車已停在冷落的地方,太陽正猛烈地照著。人夫焚起野火,炙小牛蹄,都集坐在周圍,火被風(fēng)煽揚著。大家吃了食物,睡了一會兒,再行出發(fā)。這樣一天一天地繼續(xù)進行,規(guī)律的刻板好像行軍。每晨五點開行,到九點暫停,下午五點再開行,十點休息。人夫在后面騎馬執(zhí)了長鞭驅(qū)牛前進。瑪爾可幫他們生火炙肉,給牲口喂草,或是擦油燈,汲飲水。
大地的景色幻影似的在他面前展開,有褐色的小樹林,有紅色屋宇散列的村落,也有像咸水湖的遺跡似的滿目亮晶晶的鹽原。無論向何處望,無論行多少路,都是寂寥荒漠的空野。偶然也逢到二三個騎馬牽著許多野馬的旅客,他們都像旋風(fēng)一樣很快過去了。一天又一天,好像仍在海上,倦怠不堪,只有天氣不惡,算是幸事。人夫待瑪爾可漸漸兇悍,故意強迫他搬拿不動的芻草,到遠處去汲飲水,竟把他當(dāng)做奴隸。他疲勞極了,夜中睡不著,身體隨著車的搖動顛簸著,輪聲轟得耳朵發(fā)聾。風(fēng)還不絕地吹著,把細而有油氣的紅土卷入車內(nèi),撲到口里眼里,眼不能開張,呼吸也為難,真是苦不堪言。因勞累過度與睡眠不足,他身體弱得像棉花一樣,滿身都是灰土,還要朝晚受叱罵或是毆打,他的勇氣就一天一天地沮喪下去。如果沒有那“頭腦”時時親切的慰藉,他的氣力或許要全部消失了。他躲在車角里,背著人用衣包掩面哭泣,所謂衣包,其實已只包著敗絮。每天起來,自覺身體比前日更弱,元氣比前日更衰,回頭四望,那無垠的原野仍像上的大洋展示在眼前。“。】峙虏荒茉傺拥浇褚沽,恐怕不能再延到今夜了!今天就要死在這路上了!”不覺這樣自語。勞役漸漸增加,虐待也愈厲害。有一天早晨,“頭腦”不在,一個人夫怪他汲水太慢,打他,大家又輪流用腳踢他,罵說:
“帶了這個去!畜生!把這帶給你母親!”
他心要碎了,終于大病,連發(fā)了三日的熱,拉些什么當(dāng)做被蓋了臥在車?yán)。?ldquo;頭腦‘審時來遞湯水給他或是替他按脈搏外,誰都不去顧著他。他自以為快死了,反復(fù)地叫母親:
“母親!母親!救救我!快到我這里來!我快要死了!母親。〔荒茉僖娏税。∧赣H!我快要死在路旁了!”
他將兩手交叉在胸前祈禱。從此以后,病漸減退,又得了“頭腦”的善遇,遂恢復(fù)原狀。病雖好了,這旅行中最難過的日子也到了。他就要下車獨自步行。車行了兩星期多,現(xiàn)在已到了杜克曼和山契可·代·萊斯德洛分路的地方。“頭腦”說了聲再會,指了路徑,又替他將在包擱在肩上,使他行路便當(dāng)些,一時好像起了憐憫之心,接著即和他告別,弄得瑪爾可想在“頭腦”手上接吻的工夫都沒有。要對那一向虐待他的人夫告別原是痛心的事,到走開的時候也一一向他們招呼,他們也都舉手回答,敔柨赡克退麄円魂犜诩t土的平野上消失了,才蹣跚地獨自登上旅程。
旅行中有一事使他的心有所安慰。在荒涼無邊的荒野過了幾日,前面卻看見高而且青的山峰,頂上和阿爾卑斯山一樣地積著白雪。一見到此,如見到了故鄉(xiāng)意大利。這山屬于安第斯山脈,為美洲大陸的脊梁,南從契拉·代爾·費俄,北至北冰洋,像連鎖似的縱直看,南北跨著一百十度的緯度。日日向北進行,漸和熱帶接近,空氣逐步溫暖,也使他覺得愉悅。路上時逢村落,他在那小店中買食物充饑。有時也逢到騎馬的人,又有時見婦女或小孩坐在地上注視他。他們臉色黑得像上一樣,眼睛斜豎,額骨高突,都是印第安人。
第一天盡力前行,夜宿于樹下。第二天力乏了,行路不多,靴破,腳痛,又因食物不良,胃也受了病?纯刺煲褜⑼,不覺自己恐怖,在意大利時曾聽人說這地方有毒蛇,耳朵邊時常聽得有聲像蛇行。聽到這聲音時,方才停止的腳又復(fù)前奔,真是嚇得不得了。有時為悲哀所纏繞,一邊走一邊哭泣。他想:“啊!母親如果知道我在這里這樣驚恐,將怎樣悲哀!”這樣一想,勇氣就恢復(fù)幾分。為了忘記恐懼,把母親的事從頭一一記起:母親在熱那亞臨別的分付,自己生病時母親替他把被蓋在胸口,以及做嬰兒時母親抱了自己,將頭貼住了自己的頭說“暫時和我在一處”。他不覺這樣自語:“母親!我還能和你相見嗎?我能達這旅行的目的嗎?”一邊想,一邊在那不見慣的森林,廣漠的糖粟叢,無垠的原野上行進著。
前面的青山依舊高高地聳在云際,四天過了,五天過了,一星期過了,他氣力益弱,腳上流出血來。有一天傍晚,他向人問路,人和他說:“到杜克曼只五十英里了。”他聽了歡呼急行。這究不過是一時的興奮,終于疲極力盡,倒在溝邊。雖然這樣,胸中卻跳躍著滿足的鼓動。榮然散在天空的星辰這時分外地覺得美麗。他仰臥在草上想睡,天空好像母親在俯視他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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